皇帝在柏梁台逗留了一刻钟。
嘉乐坐在他腿上玩绢孩儿。
那是嘉乐过四岁生辰时,皇帝命最好的工匠为她做的绢偶。
四肢关节可活动,棉花血肉,绢纱为肤,金丝作骨,精致的不得了,嘉乐得到后爱不释手,夜里都要抱着才肯睡。
皇帝拿玉露团喂她,嘉乐不吃。
皇帝思索着,又命人端来剥好的枇杷。
嘉乐最爱吃这个,才从树上摘下来的,甜津津,还解渴。
谁知嘉乐今日只是看了看,就抱着绢孩儿背过身去。
皇帝瞧这情形就知道她在赌气。小小的人,气性却大,“怎么了嘉乐,可是有谁欺负你了?转过来,告诉皇叔。”
大有替她撑腰的意思。
嘉乐从绢孩儿的纱绢后露出一双鹿眸,委屈地道:“皇叔把小婶婶吓走了,嘉乐想小婶婶。”
皇帝道:“小婶婶?”
“嘉乐,不许浑说,快从你皇叔身上下来!”
坐在花梨木宝椅上,正给嘉乐绣荷包的谢皇后脸色微沉,呵斥了一声。
走过去牵过嘉乐的手交到保母手里,让保母带孩子下去。
嘉乐走时还撅着嘴,“儿臣没有说错。”
被谢皇后轻轻瞪了一眼,乖乖跟着保母走了。
皇帝并未插手谢皇后教育公主。
待嘉乐离开,谢皇后无奈地道:“嘉乐说的是礼王妃,这孩子和她亲,实是童言无忌,礼王妃也是知礼避嫌而去,她是守礼之人,还望陛下别放在心上。陛下能时常来南宫探望我们孤儿寡母,本宫已是很感激。”
皇帝其实来得不算勤。
为避嫌,每二十日来探望一回嘉乐。
但谢皇后心里知道,他来了,便是在对外释放一种信号。
哪怕先帝已经崩逝,避居南宫的先帝皇后和先帝公主,也不会失了尊荣。
先前也有几个仗着嘉乐年纪小,怠慢公主的奴婢,都被皇帝当众仗刑处死,以儆效尤。
从此朝野上下,宫廷内外,无有敢怠慢她们母女的人。
皇帝阖目听着,总是劲实挺拔的身子,这会儿格外放松,全副身心后仰靠进宝座中。
小臂撑着雕作龙首的扶手,澹然道:“嫂嫂还不知道我吗?嘉乐是皇兄唯一的血脉,朕怎会拘着她?她是公主,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有朕护着,嫂嫂待她不必太过严苛,她还小。”
“再小,也是公主,该立规矩。”谢皇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