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几日长洹如此热闹的原因……”摊主语气一顿,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我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但说无妨。”楚寒衣道。
“我听闻,是云崖鲛人一族最小的那位小公子回来了,所以这几日的云崖连带着长洹城都热闹了起来。至于更具体的,便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了。”
裴知岁闻言,不动声色地与楚寒衣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同摊主道了谢,随即找了个安静的客栈入座。
“看来方停澜那家伙此时的处境并不好啊,”裴知岁撑着下巴趴在桌上,语气懒散,“表面上说是‘回家’,实际上怕不是被强行绑回来的。”
楚寒衣喝了一口茶水润喉,随即将罗盘放在身前的桌面上,头疼道“现在看来,比起是心怀不轨之人作乱,倒更像是他们云崖内部的争端。”
裴知岁将脸埋在手臂中,闷声道:“可真不想管别人的家事,白出力不说还惹得一身麻烦,最后人家也未必想着你的好。”
“既然来了这么一趟,怎么也要将事情弄明白了再走,”楚寒衣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发顶,“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他们二人的性命暂时无虞,既然是被绑回了云崖,凭着方停澜那般的身份,云崖之中大抵没有几个人有胆量伤他。”
“那万一云崖之中有另一脉的鲛人想要谋权篡位,绑了方停澜做人质呢?”
楚寒衣想了想,道:“方停澜不仅是方氏的公子,更是通天阁的弟子。通天阁到底是北域第一宗门,而他又是阁主亲传,二阁主那个人的性子你也知道,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实际上护短到不讲道理,哪怕真有人想绑了方停澜做人质,行动之前也要想一想招惹了他的下场。”
“听师尊你这么一说,忽然感觉有二阁主这样的师父还真是令人安心啊。”裴知岁道。
楚寒衣迟疑道:“为何?”
“二阁主一看便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的类型,有这样的人兜底,很难不觉得心安吧,”裴知岁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毕竟人都喜欢被偏爱,不是吗?”
楚寒衣闻言,无意识的抿了抿唇,“若换作是你,我也会一样着急的。”
“嗯?”裴知岁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怎么突然这么说?”
楚寒衣长舒了一口气,抬眼对上裴知岁尚有些懵然的双眼,语气郑重而又认真。
“小岁,有些话我过去一直没能找到很好的时机告诉你,这是我的疏忽。虽然眼下也并非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知道,我过去同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虚言,我会一直护着你、站在你那边,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
裴知岁收了那副散漫的样子,露出个有些古怪的表情,“哪怕我站在北域的对立面?”
楚寒衣与他静静对视着,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相顾沉默了半晌,裴知岁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刻意忽略楚寒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将脸埋进了臂弯之中,不想再与他对视。
楚寒衣这家伙……怎么回事?
自从二人从刀剑谷中出来之后,楚寒衣便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总会说出一些乍一听很不符合他平日里作风的话来。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有些摸不清楚寒衣的想法。
楚寒衣是谁?仙门统率,剑道魁首,是北域之中无人不知晓的沽月仙尊。可此时此刻,这位在他印象中向来是将天下苍生放在首位的人却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若叫旁人听见了,定会觉得楚寒衣是被什么邪魔夺舍了。
裴知岁安静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道:“哦,我知道了。”
见他如此,楚寒衣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不信我?”
裴知岁轻哼了一声,依旧不想转回去看他:“谁知道是不是用来哄人的漂亮话,不过看在师尊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便暂时相信你的话。”
楚寒衣失笑:“那便多谢小岁肯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