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得他出丑,早知如此,他就不只看在味道好闻就选它了。
真是,好可恶的一瓶药,他再也不要用了。
谢瑾宁翻身下床,一把抓住那瓷瓶,准备往衣柜深处塞。
怎料指尖刚触及瓶身,他就被那浸了一夜寒凉的瓶身冷得一抖,触及处恰好有未擦净的药油,手一滑,瓷瓶直直坠落。
足面被飞溅银星滑过,谢瑾宁吃痛后退,腿弯撞上木凳,绊倒瞬间,天光骤亮。
“当心——”
后腰被掌心托住,蒸腾的浓香热雾中,他瞧见一双赤红的眸。
像是彻夜未眠,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爬满可怖血丝,便生又眉眼锋利,沉眉下压时更是凶戾。
谢瑾宁被骤然蹿进屋的严弋吓了一大跳,瞳孔一缩,本能地垂下眼。
而在严弋眼中,他眼眶泛红,移开视线,又一言不发的模样,像极了无声拒绝。
喉结动了动,压下翻涌的苦涩,严弋问:“怎的不穿鞋?”
目光扫过他踩着自己靴面的赤足,和一地碎瓷间晕开的琥珀药油,竟像一汪泪池。
是气急,所以才连外袍都没披,就将这东西摔得粉碎么?
药油尚且如此,那他呢?
千刀万剐,够吗?
想起守在门外时听到的崩溃呜咽,闷响,昨夜令人头晕脑胀的浓香,如今吸入肺腑,却像是穿肠毒药,灼得他五脏六腑俱焚。
谢瑾宁浑然不知严弋心中所念。
被带回床边坐下,看着半跪在地上为自己宽衣穿袜的男人,谢瑾宁眨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目光顺势偏移,落在他颈侧。
那处有几道红痕,很浅,又是在麦色皮肤上,不注意看几乎瞧不分明。
好像是他挠的,谢瑾宁的指尖蜷了蜷。
顺着锋利下颌往上看,是一片淡青胡茬,肉眼可见的短粗黑硬。
一夜之间冒了头。
“阿宁,你——”
下颌忽地传来轻柔触感,极纤细的一截玉,将剩余的话卡在喉头。
“你胡子又冒出来啦。”
谢瑾宁俯身靠近,轻轻摩挲。
温热呼吸洒在侧颈,却如扼住猛兽的项圈,严弋瞳孔剧颤,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指腹被扎得有些痒,他又收回手,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遗憾道:“怎么你们都长这么快,但我就不长呢?”
像是在撒娇。
不是埋怨,不是冷淡,不是恨。
是他一夜未睡,呆坐至天明,也从未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