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花那惊愕的眼神,在无数惊恐的喊声中,也渐渐变得空洞。
假刀变真刀,假戏变真戏,假窦娥变成了真窦娥。
只是这一次,溅起的血液不仅打红了白绫,也洒满了戏台。
……
“在那之后,戏班里就越发不太平,很快,扮演刽子手的大成就惨死于家中,而负责管理后台道具的检场人,也变得疯疯癫癫,半个月前上吊自尽了。”
谈起这件事,哪怕已经过去了许久,后台的众人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格外阴冷。
周生手中的朱砂笔微微停顿,纵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邪门之事,却仍然感到了一丝惊讶。
“刽子手和检场人死后,戏班还会闹鬼吗?”
“闹!而且越来越凶!”
今晚将演女鬼的那位青衣,突然微微哆嗦,颤声道:“有一次我在家中吊嗓子,一抬头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居然是……金姐!”
武生小山也跟着害怕道:“我遇到过鬼压床,半夜醒来,结果发现床边多了一只绣花鞋,仔细看又消失不见,吓得我三天没敢睡觉!”
“还有老段,吃酒时吃出了一大堆女人的头发……”
周生目光一闪,品出了一丝端倪。
按理来说,导致沈金花横死戏台的元凶,无非是那个刽子手或管理道具的检场人。
沈金花在害死了那两人,大仇得报后,一般会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怨念消解,转世投胎。
第二是化为厉鬼,杀人无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沈金花既没有放下怨念,却也没有大开杀戒,对小山等人的惊吓,更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凶。
而这就意味着,沈金花的亡魂非常笃定,害死她的真凶,并不是那个刽子手和检场人。
吴班主叹了一声道:“事后我也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可都没有用,万般无奈,只能请玉老爷子出手。”
周生点点头,神色又变得古井无波,异常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渐渐被剥离,眼前只剩下了那只勾脸画谱的朱砂笔。
他的手法非常娴熟,勾、描、点、抹,哪怕是唱戏多年的老戏骨,也不得不惊叹于那行云流水般的灵巧。
最特殊的,是那种异常虔诚的气质。
勾脸如判案,一笔一划皆是律法,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片刻功夫,那个清俊斯文的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戏台上的花脸包公。
浓墨铺定乾坤底,赤砂裂眦画忠怒。
黑面如夜镇魍魉,白纹似铡分是非。
“吴班主,开戏吧。”
周生的嗓音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得低沉沙哑,仿佛一瞬间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