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前换了新的风铃,风一吹,满室清清泠泠的脆响。
第五钰顶着一身潮闷的热浪进门,将印着可爱动漫图案的粉色防晒衣丢到衣架上,此乃袁琇姐姐友情赞助,她说目前她的性癖还是冷白皮,警告第五钰不要试图撬动她脆弱的好色基石。
当然,去年军训是另一种说法。
店内恒温20摄氏度,两边拉了半透明的遮光帘,垂着齐肩发的女生正半蹲在地上整理花束,她戴着一副金丝的眼镜,小麦肤色,骨架大,五官亦明朗舒展,尤其一双眼睛,内敛而莹润,瞧着有种文静的神采。
这位新店主半年前接手了快要倒闭的花店,诚然她也没把花店做成行业前列,不过还是积累了不少客户,因此得以存活,第五钰来这里做暑假工仅仅因为它开在袁琇楼下,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女店主个子高挑,体能却弱,乐得第五钰做搬来搬去的帮工。
第五钰跟她打了招呼,见后面茶几摆了一桌子零散花束:“什么节日,今天下单了这么多?”
“求婚用。”钟回晚笑吟吟的,拿了一块花泥平放进水里,“单主挺大方,就是订的玫瑰数量太多,不知道女生能不能拿动。”
第五钰撸起袖子帮忙,临近结尾,听见手机在响,抬头扫了一眼,顿住。
“响两遍了,不接吗?”
第五钰不情不愿地接起来,那边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完全不符合本人气质的温柔:“你现在在哪儿?”
“南都。”
“南都哪里?”
“说了你也不知道。”第五钰闷闷的,“有事就说好了。”
“你出来,我就在湿地公园南门的渭王河边,你走几百米就到了,事倒是没什么,不过估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五钰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各大平台搜索白以宁的名字,越看越胆战心惊:“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死了?宋哥呢?”
“死了呗,跟他姐一起一把火埋了。”白以宁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我要去做件大事,应该回不来了,出来谈谈吧。”
第五钰撂下手机要跑,又折回来:“晚晚姐,我有件急事——”
“你去吧。”
钟回晚虽没听清,但生死自古是大事:“工时按正常算,对了,明天可以不用来,我要搬家,之前跟你说过。”
第五钰答应着,拎起衣服就往外跑,在门口与刚刚进来的尹怀韫撞了个正着,顾不得解释便窜了个没影。
尹怀韫奇怪道:“他怎么了?”
“家里有急事,好像有人去世了。”钟回晚把怀里一束娇艳欲滴的大玫瑰花束递给他,“快快,你去送一下,我们关门回家收拾东西去。”
幸运的是,钟回晚当年安全下了高铁,不幸的是,叁天后他们就被列入了警方的嫌疑人追捕名单,一开始出现的名字是钟万宝,很快更正成钟回晚,案件最后通过身份证把两个人都定位在了南都市,奇怪地没有后续了。
钟回晚的手机没有拿回来,拿回来也不能再用,在这个没有社交账号寸步难行的时代,她只能编了个重男轻女的黑户借口躲避质疑的目光。
好在南都市临海,在旧世纪战火屠杀下,本地人所剩无几,政府为了修复昔日荣光给南都市争取了特别经济区,享受许多政策优待,这些年来南都市蒸蒸日上,是典型的人口流入城市,往来地区驳杂,对钟回晚这种遮遮掩掩的落魄女生,没什么探究的想法。
尹怀韫相对晚一点,他借了他姐姐的银行卡。
他手机一直没关机,直到逮捕令出来的那天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面迟迟没有声音,大雨磅礴的黑夜里,尹怀韫坐在筒子楼下的小胡同,任由雨声将他的情绪淹没。
很久,他叫了声姐姐,轻得连风都吹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