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眼神一闪,像是想起什么,又忙补了一句:“夫人若不喜我留在府中,大可直接把我赶出去,或者哪里都行,调去庄子上也好,远些清净。”
姜辞一怔,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分明还在试图理清那日房门前的一幕究竟是真是假,可此时楚窈一言一行却极有分寸,既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只用这副受委屈却识大体的模样,叫她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愧意。
“我并未说要赶你,”姜辞语气平稳,却按捺不住那丝混乱,“你……安心做你的事就好。”
楚窈点头,声音愈发低了:“是,我明白的。”她将褥单抱得更紧些,像是害怕露出什么,“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过去多有冒犯,夫人不计较,我已感恩。若有一日离开侯府,也是我的命。”
晚娘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被姜辞拉住了袖子。
姜辞站在原地,看着楚窈远去的背影,神色微凝,眉头拧起。
她本想问问那夜的事,但楚窈这副样子,倒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烦乱。
林春与楚窈一同从后院走出,沿着花廊缓缓而行。
月色尚浅,夜风轻轻,吹得两人衣角微扬。走了几步,林春终是忍不住,悄悄侧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楚姐姐,你可是……得罪了夫人?我记得,之前你一直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
楚窈抱着怀中叠好的褥被,垂眸淡声:“没有,只是……都督偶尔多看了我几眼罢了。”
她语气像是无意间撒下的火星,刚刚好点燃林春心中的八卦火苗。
林春一怔,眼神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可我听说……夫人性子温雅,又不是那种会争风吃醋的女子。”
楚窈脚步微顿,转头朝她看了一眼,笑意温婉,却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嘘。”她轻轻竖起一指放在唇边,“这话可不能乱说,背后议论夫人,当心挨罚。”
林春脸色微变,连忙点头:“是是,是我多嘴了。”
二人不再交谈,一同折入偏院歇息处。
时间已经过去小十日,青州边境,营帐中火光跃动,夜风虽寒,帐内却透着几分酒意温热。
钟嗣航执壶斟酒,语气轻快:“今夜月色好,喝一杯不为战功,只为家人。”
他一口饮尽,眼中却泛起点点柔光,接着笑道:“前几日家书到了,犬子牙牙学语,夫人让我取个乳名,我寻思着若能早些回去,亲口听他喊上一声爹,便值了。”
陆临川倚在一旁,举杯向他致意,调侃道:“钟将军如今也是有软肋之人了,怕不是再难像当年一样孤身断敌后路。”
“话虽如此,”钟嗣航摇头一笑,“但出门在外,总得有个牵挂,才知道何为归处。”
这时,陆临川将话锋一转,看向对面的姬阳,笑道:“不知主公何时能当父亲?到那时,东阳侯府有了小少爷小小姐,怕是很更热闹。”
姬阳将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目光落在火盆中跳跃的火光上,沉声道:“快了吧。等我这次回去,就跟她商量,生个孩子。我不在时,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单。”
他语气平静,眼中却泛着淡淡的温意。说罢,转头拍了拍陆临川的肩膀,语气一转,带了些打趣意味:“你别总笑话我,倒是你,年纪不小了,至今还未成家,莫不是想当个老光棍?”
陆临川哼了一声,懒散倚坐,满脸不以为意:“我这人志在四方,随主公指点江山,建功立业,在此之前,儿女情长,于我而言不过羁绊。”
“哟,”钟嗣航摇头笑道,“你这是没尝过热炕头的滋味。一日成家,有了妻儿,每次出征,心里就有挂念,也会盼着速战速决,早些回家。你才知,世间最难舍的,不是功名,而是有人等你归来。”
这番话落下,一时安静。
姬阳不知何时已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姜辞曾亲手绣给他的护符,模样憨态可掬,这个老虎头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他低头看了片刻,神色温和,指腹轻轻摩挲那绣线粗细交错之处,像是也摸到了她的指尖余温。
他静静想了许久,忽然开口:“明日一早,兵分两路,从石陉绕出,切断敌人粮道,再从燕岭南侧包抄,一举破敌。尽快拿下这一仗,我想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