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阳的伤好了些,终于能下床走动。
玉娘抱了几件干净衣裳进屋,递给他,道:“这是我弟弟冬子的衣服,你试试吧。我瞧着你俩身形差不多。”
姬阳接过,低头看了看那一叠洗得发白的布料,愣了一下,却也没多问。他缓缓换上衣裳,动作还有些生疏。
换好后,他走出屋门,院子外头,玉娘和她那口子许九哥正围着灶台忙活。
玉娘一回头,见他站在门口,不禁笑了:“哎哟,他穿冬子的衣裳还真合身。”
“可说呢!”许九哥打量了他两眼,咧嘴道,“这衣裳搁你身上比我家那小子穿着精神多了。”
姬阳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时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玉娘从锅里掏出一只刚洗净的鸡,说:“你既然能下地了,今儿我杀只鸡,咱们好好庆一庆。”
她一边拔鸡毛,一边跟他说:“你也别急,慢慢养着,这身子骨好歹是捡回来的。等你记起家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你家人啊,怕是也盼你盼得眼睛都红了。”
姬阳倚着门柱站着,眼神在柴垛与屋檐之间游移着,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常常做梦。”
玉娘一愣,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梦见什么了?”
他望着天边浓云下微露的光,声音低哑:“梦里,有个女子提着灯,在雨里走来,一直走到我跟前。”
“她说了什么?”玉娘追问。
姬阳却摇了摇头:“我听不清……也看不见她的脸。”
玉娘听了,只觉心头微微一沉,嘴上却笑着打趣:“那是你媳妇儿吧,隔着梦都惦记你呢。”
许九哥在一旁凑趣,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他这人拾回来时,手里还攥着一个绣着老虎头的护符,一看就是姑娘家绣的,八成是他媳妇儿给的。”
“人家都有媳妇了,我们就别瞎操心了。”玉娘说道。
“我还寻思着,”他转头看玉娘,“咱三妹不是还没出阁?他模样俊俏,要是能留下来,咱家还能多添把力气,要不让他入赘?”
话音刚落,玉娘白了他一眼,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没心没肺?人家现在失忆呢,你说这些,是不是趁火打劫?丢不丢人!”
许九哥捂着胳膊叫唤:“不是我胡说嘛,我也是心疼我妹……”
玉娘没理他,转头又对姬阳说:“你别听他瞎说,我们不是那种人。你慢慢养着就是,哪天你想起家在哪儿了,咱就一块送你回去。”
姬阳听着他们斗嘴,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没笑。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指尖仍能感到那护符藏在腰间衣内,那只小小的老虎头,线脚早已模糊不清,却仍带着隐隐余温。
他总觉得,那灯下的女子就在梦的尽头,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可他偏偏,总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这一日,天刚亮,天气也稍微暖和了些。
玉娘裹了件厚衣裳,一边往背篓里塞干粮,一边朝屋里喊道:“小兄弟,起来了没?今天赶集,得早些去!”
姬阳应了一声,从屋里出来,肩上搭着斧头。
许九哥早已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扛起背篓笑道:“今日柴多,咱早点出发,占个好位置卖得快。”
三人便结伴往山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