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在触碰的位置传递,徐卿安掌心生热,胸膛前的一片也跟着升温,然而除了温度的变化外,他还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湿意。
她漏夜而来,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今日阿筝的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上官栩任由自己窝在了他怀中片刻,那丝丝缕缕的兰香此刻于她而言就是能觅得几分依赖的存在。
“阿筝的事臣听说了,娘娘节哀。”
他的声音很淡,上官栩虽听出几分惋惜和宽慰的意味,但也终归不过是蜻蜓点水,恰如对无关之人随口一句的感叹罢了。
而他的声音一传来,她便也醒过神,手指悄悄抚了抚眼尾沁出的泪水,再支身离开他的怀抱,抬眼向他看去。
她眼眸还有些红,徐卿安看着,心中生怜,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今日京兆府的事你都了解清楚了吗?”
她冷然的声音响起,将他本欲抬起安抚的手压下。
“差不多,阿筝……”他顿了顿,改口道,“今日在街上的行刺苏相之人,曾在动手时直呼苏相还她家主性命,她直骂当朝相公行兔死狗烹之举,在她家主为他殚精竭虑地谋事之后竟直接无情地杀害了她的家主,而她的家主就是今日在山林和她一起被找到的那个江南船商。”
上官栩垂眸:“她知道她杀不了苏望,她也知道近日苏行正就要因证据不足而脱罪的事情,所以她没有以她父母的名义去杀苏望,她只是想把那船商的事情掀开在世人面前。”
“想来这几日她常常出宫,也不是之前对我说的,是要来你这里让荀大夫为她施针艾,而是为了去寻那船商的下落,而人一找到,便是她刺杀苏望的时机。”
徐卿安点头:“是这个道理,京兆府让仵作对那船商尸体验了尸,推断出来他死亡的时间大概就在阿筝受人围剿的那两日,想来,苏相在一听说那个船商是阿筝故人时就对那船商也起了杀心。”
他轻叹:“到底是什么秘密?竟然与之有丝毫相关的人都不会被放过。”
上官栩淡声:“他既藏得这么深,这事情便也只能慢慢挖,当务之急还是苏行正的事更为重要,今日的事情发生后,定死苏行正的罪证当更为容易了。”
徐卿安怔忡。
上官栩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抬眼向他看去:“怎么了?是我哪里说
得不对?难道今日苏望当街受到指控后他还会不顾世人看法,竭力将江南几大船商的事压下?只要你再将你原本准备好的证据交出去,那江南之事就是板上钉钉,他苏氏便总得有人要为之负责,而苏行正早已受到指控,苏望若想把自己从江南的事中摘出来,那么他必会将苏行正推出去。”
徐卿安仍旧顿了顿,期间似竭力对她的话语消化了一番,忽而笑了。
上一刻她还对阿筝的遭遇哭泣,下一刻就急不可耐地要借今日之事实施她的计划了。
徐卿安垂下眸,摇摇头,含着笑声说道:“娘娘说得当然对,不仅对,还将后续之事分析得一清二楚,让局势瞬时明朗,只是臣见娘娘之前伤感,一时没从中反应过来罢了。”
上官栩知他话中指的什么,然而且不说她知他秉性,知道这些情感于他而言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遂而不想在这些情感上与他有过多纠葛,就是这丧失亲近之人的事情也并非是她第一次遭遇了。
她当然想哭泣,她当然想报仇,然而这些事情只光想想并不能实现,就如四年前,她在寝宫中哭了整整一月,哭到眼睛都不能视物,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逝者已逝,但仇人还活在世上,那为恶之人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生怜悯,一改前非,更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自认罪责,让逝者复生!
这次能重创苏望、一举扳倒苏然的机会是阿筝拿命换来的,阿筝对她寄有厚望,那她就不能因那些伤痛之事而辜负了阿筝的付出。
所以上一刻在哭泣又如何呢?事情总是要进行下去的。
她开了口道:“事情已经发生,自怨自艾只会拖慢后续的进程,耽误时机,徐卿应该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徐卿安依旧笑着点头:“明白,娘娘提醒得是。”他侧了身子,抬手邀请道,“更深露重,娘娘既有打算,不如去书房一叙?”
——
上官栩已来过徐府几次,府内的格局她也早已熟透,这一路上她都走在前面,而徐卿安落后于她,目光幽幽,拳头不由得攥紧。
为何他总是对她有不切实际的期盼,他分明早已知晓她是怎样的人,他却还是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少些那些阴谋算计,多些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