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他为何会应下这般唐突之请,心中却实不愿将他牵扯进来——毕竟,他接近自己本就另有所图。
案情归案情,婚姻归婚姻,二者本就不应混为一谈。
她略一沉吟,向陆呈辞敛衽一礼,婉言道:“此事还是不劳烦世子费心了。婚期大事,自应由家中长辈商议定夺。世子此来原是为寻我二哥,想必另有要事待办,我们实在不敢再多耽误您。”
她话中拒绝之意,已是分明。
许夙阳闻言微微一怔,急忙看向陆呈辞,而陆呈辞并未作声。
沈识因突然如此干脆地回绝,气氛一时凝滞。许夙阳强笑一声,开口道:“瞧我这记性,陆世子原是来找二哥的,实在不该耽误世子正事。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扰了,改日必当专程登门致意。”
他说着,向陆呈辞深深一揖。
陆呈辞对他态度的转变并不以为意,只淡淡应了一声。然而沈识因却不经意迎上他的目光,只那一眼,竟让她脊背生寒。陆呈辞本就自带一种难以接近的矜贵与疏离,这一瞥更教人心头蓦然一凛。
她垂下眼帘,继续向前走去。许夙阳向陆呈辞恭敬行礼后,也匆匆跟上她的脚步。
陆呈辞仍立于原地,目光追随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方才缓缓转身,回到原处,悠然躺回摇椅之上。
此时,沈识因已无心再于后花园中漫步,便与许夙阳一同返回前院。到了前院,才知父亲已经归来,之前外出办事的二哥也已返家。一家子人此刻皆聚于前堂,正商议订婚之事。
沈识因的母亲言语间似有推延之意,然而太保大人一家言辞恳切,满心期盼能早日定下婚事。
今日太保大人亲自登门,诚意昭然,沈父初时也想稍作拖延,但见对方如此诚挚,加之许夙阳情意真切、急切难掩,终究有些动摇。
然沈识因已经有了其他想法,她轻声道:“婚事来得太过突然,我尚未做好准备。不如我们再等些时日,待我思虑周全,明年春天,再给夙阳哥哥一个明确的答复。今日二老亲临,我感激不尽,亦承蒙厚爱,还望二老能多予些时间。”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许夙阳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不解与急切:“识因,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若我父母诚心前来,你便会应允。如今伯父伯母也已首肯,你为何又出此言?究竟要怎样才肯答应?”
沈识因神色平静,紧紧地看着他,回道:“婚姻大事,非儿戏也。我虽曾应允,然此刻心仍未定。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太保大人闻言,面色顿沉,冷哼一声:“我携夫人在此等候多时,竟得如此回复?沈家如此行事,岂非视我许家如无物?你既已应允与夙阳成婚,就该做好出嫁的打算。我几次遣人商议婚期,你们却一推再推。今日我与夫人诚心上门,你竟又要推迟。识因,你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是你个人不愿,还是沈家无意?抑或是对我这个太保有何不满?”
太保大人显然有些动怒,本已商定之事陡生变故,任谁也觉难堪,更何况是他这般位高权重之人。他这话,已将此事上升至两府关系的层面。
许夫人也叹息一声,上前道:“识因,我们全家待你皆是一片真心。你与夙阳自幼一同长大,我们看在眼里,也知你们感情深厚。夙阳心中唯你一人,自决定与你成婚,便日夜期盼。”
“昨夜听说婚期欲推迟,他更是辗转难眠,今晨便恳求我们前来。我家老爷新任要职,公务繁忙,仍推掉诸多事务亲自拜访。你却这般回应,岂非寒了我许家人的心?”
沈识因早料到他们会有所反应,甚至动怒,却未想竟如此激烈。依她往日对许家人的了解,他们不应该这般急于成婚,其中定有隐情。
不过她也明白,与许府联姻对沈家自有好处,但他们越是急切,她心中越是不安。
方才许夙阳在陆呈辞面前主动提起东街命案,显然对此事心知肚明,甚至知晓陆呈辞正在查办。但她之前她问起时,他却推说不了解。
她觉得许夙阳言行蹊跷,必须将事情原委弄个清楚,才能决定嫁与不嫁。
思忖片刻后,她仍坚持自己的决定,温声道:“实在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竟耽误了二老这么长时间。在此,我向二老赔罪,还望二老能够体谅。婚嫁之事,毕竟关乎终身,实在不能轻率决定。”
“夙阳哥哥如今高中探花,前程似锦、仕途无量。京城之中,不知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千金都对他青眼有加。媒婆也曾提起,就连皇上都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他。所以我觉得,不如再冷静冷静。”
“若我与夙阳哥哥确有缘分,莫说推迟半年,纵是三年五载,也终能相守。正因如此,我恳请二老,不仅多给我一些时间,也给夙阳哥哥一段时日,让我们彼此都想个明白。”
她这般说,太保大人与夫人皆是一怔,彼此对视,眼中既有无奈亦有愠色,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
许夙阳望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的姑娘,眉头紧锁,心绪纷乱如麻,眼眶微微发红,满心不解。他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