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知回过头一看,便见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跟着她钻了出来,瘦弱的小女孩很怕生,但倔强的跟着她,还磕磕绊绊的问她:“知、了,你要,离开吗?”
薛遥知是认得她的,但仅限于认得,因为女孩是慈幼局里唯一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女孩儿很胆小,经常是大孩子们的欺负对象,薛遥知帮过她几次,发现女孩儿只会哭还会连累她一起挨打之后,薛遥知就不再帮她。
“我去见我阿婆,明早肯定回来。”薛遥知回答道。
女孩慢慢的说:“我也想,去找我阿娘,你可以,带我,一起吗?”
她的阿娘是镇子里花楼的姑娘,生下了她却养不了她,她一出生就被送到了慈幼局,从她能听得懂话起,她的耳边就是“她是那个妓女的女儿”“她阿娘不要她了”“妓女的女儿真恶心”……可她还是想见阿娘。
薛遥知并不知道花楼在哪,她拒绝了女孩的请求,但一回头才发现女孩竟然还跟着她,她无奈,但管不了女孩的行动,任由女孩跟着她出了小镇。
霜梧州以仙君为尊,执州宗门寥了宗为辅,下设无数门派管理霜梧州的城池小镇村落,在这样的小镇里,是没有“宵禁”的说法的。
薛遥知很顺利的离开了小镇,在黑夜中找到了阿婆长眠的地方,夜色中,尸体僵硬腐烂,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她的脚步顿住了,难过的抽噎了起来。
女孩的胆子很小,她很害怕,但看薛遥知哭了,她忍着恐惧跑到薛遥知面前,伸着瘦弱的手臂抱住了她。
“知了,不哭,不哭。”
薛遥知带走了一捧土,在天明时,和女孩回到了小镇,但这时的小镇已是一片狼藉——黄昏之战后,未曾得到约束的门派争权夺利,为了一块地盘大打出手,百姓们奔走逃散,怨声载道,怒骂着这些修真者蛇蝎心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按照沧泫大陆的通用律法,修士之间决斗该布下四方阵,以隔绝外泄的灵力,但四方阵需要大量的灵石,小门派承担不起,那遭殃的自然是普通人了。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身无灵力的普通人,反正再过十几二十年,这里又会长满新的凡人。
薛遥知和女孩找到慈幼局的时候,慈幼局破败的建筑已经倒塌,里面被压了不少的孩子,正在哭着求救,而只顾着奔走逃亡的人,无暇顾及他们。
女孩惴惴不安的说:“我们,没有家了。”
薛遥知转身就走,她也要离开。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小镇太偏了,她往繁华的地方走,便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她总能找到一个家的。
女孩茫然无措,最后跟上了她。
两个小女孩在这个混乱的世界结伴同行,她们一路乞讨,听着盛夏的蝉鸣声声,女孩忽然说:“知了,我也想要个你这样的名字。”
“你叫知了,那我就叫蛐蛐。”
离开了慈幼局,没有人再骂她欺负她了,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女孩开朗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好。”薛遥知回答。
霜梧州的版图幅员辽阔,薛遥知和小蛐蛐走了很久很久,她们乞讨为生,艰难的在一天天的长大,两个年幼的女孩儿在一起,经常是那些小乞丐大乞丐的欺负对象,薛遥知在一次和别的男孩抢半个馒头的时候被抓住头发撞在地上,被磕得头破血流后,她气得用石头把头发割断了。
小蛐蛐看了,跟着她把自己的头发也割短,然后和她说:“知了,我们去报仇。”
怯懦的小女孩在流浪中勇敢了很多,她牵着额头破口了的薛遥知,找到了那个小男孩,趁着他落单的时候,她举起石头就往小男孩的脑袋上砸。
男孩一边挣扎一边谩骂,想要反抗,被小蛐蛐死死地按住,对薛遥知说:“知了,打他!打死他!”
薛遥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举着石头往他身上砸,把他砸得求饶了,她才和小蛐蛐跑开。
小蛐蛐说:“你应该把他砸死,不然他以后肯定还会找我们麻烦。”
“把他打怕了就够了。”薛遥知皱着眉头说:“蛐蛐,我头好痛。”
小蛐蛐和她在水边坐下,她捧了水给她擦脸:“知了,以后你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那我应该会看起来很凶,这样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们了。”薛遥知笑道。
小蛐蛐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