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场地边缘,挺立着一匹浑身漆黑,鬃毛飞扬,四蹄修长有力的高大骏马。侧方,一人身量近九尺,着玄色骑装,正面向他梳马毛。
这人堪称稀奇,骨相嶙峋处似工笔勾勒,转折间自有一段金戈铁马的凌厉,很是怵人。
偏偏皮相只覆着两道鸦青剑眉,刀削峻峭的鼻也被掩盖,整张脸可算作平平无奇,特别是那黯淡的瞳孔,榆禾下意识认为不该是墨色。
顷刻间,榆禾就慢步至人眼前,眉眼宛若一弯新月,隔着骏马与人搭话。
“这位同窗,你也是内舍的吗?先前在正义堂好像没瞧见你?”
对方没有移步,只放下马栉,恭敬向他行礼,“世子殿下安,在下在诚心堂进学,未先注意殿下前来,是在下之过。”
“不必多礼,大家都是内舍同窗,这么见外做甚。”山不近人,他便就山,榆禾自然绕过马,停在那人一步之遥,笑着问道:“你认识我?”
手边之人似是想后退,最终还是没动。
“世子殿下适才很是意气风发。”
言语好生悦耳!
榆禾摸摸鼻子,接着整理衣袖,他都觉得自己那一出定然是实打实的嚣张跋扈。
“不会。遇到此等倨肆狂悖之人,自是不能退避,殿下做得很好。”对方似是有些急切,语速比几息前快上许多,随即似是觉出逾矩,立刻沉稳道:“抱歉殿下,不该擅自评价。”
“不用道歉。”未料把心里话讲出口,还意外收到夸赞,榆禾红着耳尖,镇定拿起马栉,随手一顿猛梳。
柔顺的马毛几息间倒立炸开。
榆禾顿在原地,举着马栉,放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身侧人总算突破这似是桎梏般的一步之遥,包容地接过他手里的马栉,分寸掌控得极合适,未曾触碰到他的手。
几处凌乱,片刻间便重新规整。
难得有人梳马毛也能如此赏心悦目,榆禾毫不避讳,明亮的鹿眼直勾勾盯住人看。
倒是对方先败下阵来,侧身避开这纯粹无暇的惑人视线。
可惜,小世子多骄矜,贴近站至人身前,还勾住对面腰带间垂挂的鞭绳不让躲,很是理直气壮。
“生的这么好看,多瞧几眼怎么了?”
对面眼底似有瞬间不解,眨眼间便不见踪影,榆禾想仔细看看,奈何对方实在太高,他全力踮起脚尖,也只能凑近衣领的盘绳。
“殿下,您过誉,在下只是普通长相,而且您离太近了,这不合……”
皮相是难看些,但架不住骨相出类拔萃啊!应是年少未张开的缘故罢,不过大家也就相差两三岁,身高怎差距如此大。
榆禾摇晃了下身影,对方果然稳稳扶住他的腰。
琥珀色的眼眸透出狡黠的笑意,执着问道:“不合什么?”
“冒犯到殿下,抱歉。”这人似是轻叹一声,低到几乎未闻,“殿下,别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离得近,榆禾自是能听清,眨眨眼道:“哪有什么危险?”
只要他赖着不肯站好,这人定不敢松手,蛮不讲理地伸手拍拍对方健硕有力的臂膀,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