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黑子理好,搁在自己手边,又托杯抿了一口,“山上就属桃花多。”
桃花酿,灼灼多情的花,呛鼻熏头的香,一滴醉人,却长年封在天山雪水汇成的暗泉下,触手彻骨。
这是顾止最爱的酒。
顾止垂眼,又落下一子,她恍然惊觉,那般矜冷皎洁之人,竟然天生一双桃花眼。
眼角下勾,眼尾微翘,似醉非醉,水光朦胧。
只是,人太遥不可及,眼里那些一贯的迷蒙远意,轻易就被人解读为疏离,无人往勾魂多情一面想。
她拈着一颗棋子,出神地放在唇上摩挲,想。
他长得好看。
平心而论。
好看到,几乎难以接近,动心便是亵渎,像肖想一尊落雪的佛。
他忽然抬眼道,“姑娘下午在师弟那,没喝酒吧?”
“没。”
“那好些。”他落了子,“若是下午喝过了,再饮这酒,定要醉了。”
她酒盏举到腮侧,手指在杯身敲了一下。
“我一直想问,”她将棋盘上新落的花瓣捡了,“李玄白似乎很得宠,很嚣张的样子。公子却是时常受罚。”
“虽然行事端方的,显然是公子。那行事离经叛道、为人叛逆桀骜的,却怡然自得,甚至有闲心,大好的天色拉我去下棋。”
她问,“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顾止沉默了至少一刻钟。
温适灯光将他轮廓照得柔和,照得亮他面容,他神色却犹自一片晦暗难言。
落花又落了几片。
他仍是不说话。
寂静里几声清脆惊心的鸟啼,南琼霜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不该问。
还不该问。
是这酒的缘故。
才抿了两口,她就已经不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懊恼将杯放下,忽然听对面的人开了口。
“师叔……”又停住了,自嘲着改口道,“不,其实父亲也是。长老们对我都是一样的。因着我肩上担子更重的缘故。其实我都理解。”
“因为公子是少掌门,所以凡事更严苛,所以同样的错,总是先拿公子杀鸡儆猴,甚至鸡杀了,猴也不儆?”
他沉默不语,南琼霜嗤笑一声,“要我说,公子,不过都欺负你好脾气罢了。”
顾止垂着眼,只是兀自在棋盘上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