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执佩看来,那些人前来,到底是不是出于对汉王妃逝世的哀切,可未见得。
在汉王妃逝世的第六日清晨,哭灵已毕,姬弘显得格外不安,执佩不由询问。
“明日便是娘的头七之日了,该有大祭,一般世族之家,还会请僧道办大。法事……”
说着姬弘叹了口气,眼下汉王府外这情形,金吾卫依旧围着,怕是只能从简了。
更叫他的担心的是,按照大周礼法,停灵七日之后便要准备大殓之奠,接着便要着手安排下葬之事,若是再继续这般围下去,如何安葬让姬弘心中难安。
执佩小脸上也是眉头紧锁:“也不知太子殿下有无将丧表呈予陛下……”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丧表?三郎可是将丧表给了太子殿下?”
姬弘与执佩吃惊地回头,此时灵堂中便只他们兄妹二人,这声音陌生得紧,此人何时前来,二人全然不知。
却见程十三引着一人已经来到灵堂,来人年过四旬,蓄着几缕长须,一身青色布衫,神情中的疲惫无法掩饰,眼下俱是青黑一片。此人头戴同色逍遥巾,衣衫素淡没有佩饰,却也没有像程十三那般戴着孝。
姬弘声音中却带了几分惊喜:“冯先生!”
冯纬与他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见他这疲惫至极的模样,姬弘不免担忧道:“先生可要先休憩?”
冯纬只是摇了摇头,看到灵堂上的燎重,不由整顿衣仪,正色肃容道:“无妨,先祭拜王妃吧。”
祭拜已毕,三郎与佩娘作为儿女,自是要依礼拜谢。
三郎才将冯纬让到书房奉茶叙话,执佩很自觉地当着小尾巴。
姬弘见执佩跟着,也不以为忤,主宾在案前分坐之后,反倒是与她介绍:“佩娘,冯先生乃是阿父的记室参军,你也跟着唤冯先生便是。”
执佩好奇问道:“记室参军?”
姬弘不由失笑,幼妹这段时日言行一直早慧敏锐,叫他险些忘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几乎连汉王府都没出过,如何又能知道这些官名?
他只简单道:“阿父军前,一应文书俱由冯先生掌管。”
执佩彻底明白过了,这个人定然是她那便宜父亲的心腹幕僚。
她长长松了口气,向冯纬一礼:“先生总算来了……”
姬弘却是迫不及待问道:“先生,父王在西蜀可一切安好?”
见他们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这截然不同的反应,冯纬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下略慰。
王妃虽故,却为殿下留下一双好儿女,只是这性情,该互相换上一换。
他先是对姬弘道:“三郎勿忧,殿下阵前一切皆好。”他叹了气道:“只是殿下与王妃结发情深,消息传到西蜀,殿下几夜未眠,西蜀战局正是关键,实是离不得殿下,否则朝中十年大计,功亏一篑。殿下又忧心三郎你与府中,便命我先回京,代殿下主持府内事宜。”
姬弘闻言,不由垂泪哽咽:“先生若与阿父书信,万勿请他保重身体,弘与佩娘今已失恃,只剩下阿父……”
执佩没见过汉王,她闻言也只是觉得伤感,倒没有多少难过。
冯纬只劝道:“三郎也切莫忧思太过,你与殿下父子天性,若你有话想对殿下说,何不亲写书信,我定会一并呈送西蜀阵前。”
姬弘却面露踌躇,冯先生与父亲书信定是公事往来,他写信给父亲,会否不妥?
见姬弘思索,执佩却是问道:“先生入府之时,施将军可有为难?”
冯纬见她小小一个人,说话却条缕清晰,便也答道:“我出示了汉王殿下手书,施将军知我回来主持府中丧仪,只进不出,不违陛下口谕,自不会与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