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今日不早朝,皇帝在长生殿批阅奏折。
皇帝养病数月,身弱体虚,炎热夏日,即便宫中冰窖的冰很富裕,长生殿也并不凉爽。
林臻只站了不到两刻钟,已起了细细的汗,不似骑马那日出的汗通体舒畅,湿湿嗒嗒,黏在身上,被风干后,又觉阴冷。
“那是前两日回京的巡按使所献字画和文房四宝,挑挑看可有合心意的。”皇帝的目光从奏折上挪开片刻,看了林臻一眼。
“姑娘请,”王腾的笑比前两日更深,他将林臻引至案前,恭谨地将摆放其上的物什一一捧给她看,低声补充道:“往日这些东西都是先送往文华殿给诸位皇子挑选的。”
“是吗?”林臻淡淡道。
王腾将身子福得更低,“自然,陛下对姑娘的宠爱非比寻常。”
林臻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砚台,并未伸手去接,清冷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你既如此认为,又如何敢压着我的信?”
王腾身形微滞,不过他眼里没有惊慌,更没有恐惧,只有一闪而过的惋惜。
可林臻没有捕捉到。
昨夜她几乎彻夜未眠,为了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他们也等了太久。
她仿佛已经站在一扇尘封五年的大门前,它在等着她推开,她也必须推开,那扇门封存着所有人祈盼已久的光明。
林臻捏紧双手,步履坚定地走向皇帝书案前,挺直腰背,双膝跪地。
满腔的赤诚与悲愤尚未来得及宣泄出口,就遭皇帝打断,“有事要禀?看了半晌折子,这会儿有些乏了,若有要事,改日再禀。”皇帝站起身,从书案旁绕出来,走过林臻身侧,笑问:“怎么?没有你中意的?”
皇帝随手在桌上的墨宝里翻了翻。
此时,王腾又站回皇帝身边,他们站在窗后的阴凉处,而林臻则远远跪在殿中。
她手里只有那一封信为证,陛下会信她超过王腾吗?
林臻心底没有丝毫胜算。
积郁五年的沉冤在胸腔里翻涌,她知道自己等不得了。
林臻内心的焦急已不觉印在脸上来,而站在皇帝身侧的王腾仍旧低眉垂眼,面无表情。
面向皇帝,林臻再次叩首道:“民女要揭发首辅孟良誉构陷宸王谋逆一案,民女有父亲手书为证,现被首领太监王腾扣押。”
王腾恭谨地撩起眼皮,与皇帝短暂相视,即垂下眼帘。
窗棂照进来的光,洒在林臻身上,将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皇帝沉默着看了她半晌,兴致缺缺地撂下手中字画,“你所奏之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非你一人之言便可大动干戈彻查的。”
皇帝没有震怒,没有悲伤,没有讶异,面色平平。
林臻又扫视一眼同样镇定的王腾,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陛下……早就看过父亲的手书,可陛下却不准备替他们洗刷冤屈?”
这厢孟良誉拖着病残之躯,几经波折,被侍卫搀扶入殿,人未到声已至:“陛下啊陛下!大将军季濉与罪臣林云峰之女无媒苟合,又借口臣掳走那女人,公然殴打朝廷重臣,他这分明就是谋逆啊陛下!”
孟良誉哭
喊着进殿,扑通跪伏在地上,抬头时,竟发现林臻正跪在不远处。
林臻凤眸怒视他,继续向皇帝奏道:“宸王与季元帅,从未背叛陛下,父亲当年之所以会指认王爷谋逆之罪,皆是因孟良誉从中作梗,逼得父亲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