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送至宫门口,王腾回首瞥了一眼身后一列宫人手中捧着的赏赐——西域骑装、紫檀棋盘、羊脂玉如意、鎏金安康锁还有那条不曾舍得出手的马鞭。
意味深长地嘱咐林臻:“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罢,一切是非因果都该随那抔黄土一并散了,活着的人就该往前看,林姑娘定要牢记这一点,莫要歪了念头。”
说罢,他后退半步,躬身行礼,脸上又堆出惯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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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王腾服侍皇帝更衣就寝。
“在这沉闷的宫里待久了,人也少了几分鲜活劲儿,你说朕是不是瞧着又老了?”皇帝叹道。
“是吗?奴才怎么觉得这两日宫里挺有生气的?”
皇帝抻了抻腰,“似乎确实与从前不大一样,朕总是不时回想起年轻时在潜邸的事,真的不是朕老了么?”
王腾道:“陛下正值当年,春秋正盛!”
皇帝仰头大笑,“不过,朕的确并不抗拒这样的变化,反倒觉得极好!”
“三皇子叛乱之后,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了,不妨趁此时机,热闹热闹。”
“什么时机?”皇帝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的字眼,挑眉看向王腾。
王腾看出皇帝眼底的笑意与期待,心中愈发有底气,从容不迫地回道:“自是陛下充实后宫的时机,依奴才看,陛下一向节俭持重,若是大费周章举办选秀,难免劳民伤财,还好眼下宫里正有一位适龄——”
皇帝呼吸一滞,眯眼凑近他:“你说得是……”
随着皇帝给的反馈,王腾信心更甚,连腰板都挺直几分:“林云峰之女,林臻姑娘!”
话音未落,王腾只觉脑门疼得嗡嗡作响。
“你还真敢说啊!真真儿个蠢东西!”皇帝大喝。
王腾扑通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扶住自己的官帽,回道:“奴才蠢钝,奴才该死!”
皇帝沉默良久,叹了一声:“朕若有这般皇儿,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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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回宫后,发现昨晚蜷缩在角落的少女仍在原地,她眼底满是乌青,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林臻。
见林臻回来,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攥紧衣角道:“再、再给我三日,我便离开。”
林臻无动于衷,她继续道:“三日后便是十五了,宫中会更换防守,届时我便逃出宫去。”
“逃出宫?”
少女也知道她的说辞会让人难以置信,便和盘托出:“其实……我不是琼华宫的宫人,我是住在琼华宫的昭宁郡主……”
“此番出逃,是想回漠北找我爹爹。”
“漠北?你可知漠北离京城有多远?”
她是五年前被陛下专程派人从漠北接来京城的,她自然不知晓一个人要如何回去,但她不想放弃:“是,我的确不知它有多远,甚至可能根本找不到漠北到底在哪里……可若我连皇宫都出不去,那就真的一辈子都到不了了。”
林臻终于抬眸,少女双眼泛着泪花却一脸执着看着她,林臻语气仍旧冷硬:“山遥路远,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是要死人的。”
“那又如何?人总是要死的,我才不要死在笼子里!”她蓦然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头,颇为无助道:“虽然陛下待我很好,可我自小生在漠北,长在漠北,爹爹曾说我生来就是草原的女儿,那里的天比宫墙里的大,那里的草也比宫墙里的绿,我喜欢在风中骑马、射箭,”顿了顿,她倔强地扬起头道:“是真正的骑马射箭,不是抓几只兔子狐狸扔进园子里那种狩猎。”
或许是被她口中描述的画面所吸引,林臻有片刻晃神,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在少女身旁蹲下,她拉住她的手,将其掌心向上,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能你真能逃出宫,便去此处,告诉府里的人我在宫中,他定会帮你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