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露如实告知:“侄女今日出门去东市添置了些衣裙首饰,路遇贺兰小姐车驾至洛,便驻足观望了片刻。”
二夫人身侧妇仆道:“可这些日子,姑娘出门是否太勤了些?”
元朝露抬起头,对上妇仆敲打的目光。
“姑娘虽是少时流落在外,规矩礼数上难免疏漏,府上念在姑娘初至,前些日子也未曾严加管束。只是——”
妇仆拉长语调:“元氏诗礼传家,素来讲究守礼,姑娘既然入元府,莫要坏了元府的门风。”
今日召她来,原是为了这般。
元朝露微微一笑:“叔母说得是。”
荷衣本担心她冲撞二夫人,却没想到她这样的恭顺。
如此态度,倒也令上方人意外。
妇仆道:“姑娘既入元府,当守府规。从前荒废闺训暂且不论,今日便以罚跪略施小惩。此后姑娘出入府宅,须经夫人允准。”
“允了,才许出,不允,便只可留在府上。”
妇仆暗暗咬重“允”字。
此世代正是新旧两朝更迭之时,从前战乱频繁,世人皆过得朝不保夕,故而享乐之风靡长,民风极其开放,偏偏元氏两房在二夫人的掌管下保守至极。
元朝露未曾开口应下。
元二夫人兴致恹恹,抚了抚袖摆,已是不耐至极。
妇仆道:“姑娘是不愿?您姊妹二人先后投靠元府,夫人念在往日情分收留,供给衣食住行,已是仁至义尽。可姑娘出身乡野,礼数未通,屡屡冲撞府上人,夫人本想苦心教导,姑娘却觉委屈,不若今夜收拾行囊离府,夫人绝不挽留。”
荷衣闻言,心中怒意翻涌。
元朝露本就是元家血脉,何来“收留”一说?
妇仆道:“实则你阿姊初入府邸,也是如此谨遵夫人教诲的。”
元朝露神色未变,待后半句入耳,方抬眸道:“阿姊也曾这般跪过?”
元二夫人理了理衣袖褶皱,淡淡道:“自然,礼数本该如此。京中权贵云集,倘若因你失礼得罪贵人,连累的可是整个元氏一族,你阿姊可比你明事理得多。”
妇仆嘴角下垂,肃声道:“姑娘可想清楚了?”
要么今日留在元家,按家法受训,日后寄人篱下,便乖乖低下头颅。要么即刻离府,别再以元家女自居,日后两方也再不相干。
前者为了立威收服她,后者,则是为了彻底摆脱累赘。
元二夫人得不到回应,神色渐冷。
仆妇见状,未待元朝露出声,便伸手欲制住她双肩,迫她下跪在地。
元朝露侧身后退,笑道:“陛下才为我阿耶昭雪翻案,叔母就如此撵我出府,世人当真要感慨叔母一句慈良,不欺负孤女无依无靠。”
妇仆闻“陛下”二字,向元二夫人投去询问眼神。
元二夫人蹙眉示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身后四个粗使婆子立即扑上前来,两人反剪住荷衣双臂将她压跪在地,另两人逼近元朝露身侧。
两方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