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跋涉千里来陇西,只是为了寻自己一人,即便三番五次被阻挠,也未曾有半点退意。
甚至在病重时,她含着血泪写下那一封信,替自己将前路都安排妥当。
她若就这样离开,与那生性凉薄的不义之徒的有何区别?
即便多年为奴,趋利避害几乎刻进了骨髓里。
但有些事,她无法去做。
荷衣道:“可你在此,她也未必能醒来。这里是贺兰家的地盘,你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朝露的目光轻轻描摹着床上丽人的面庞,仿佛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入脑海中。
“阿姊是何时陷入昏迷的?”
“三日前。”
“好,那我就等她三日。”
荷衣一愣,觉得不妥。
“贺兰家得知你逃脱后,早晚会找到这里来,若你再度落入他们手中,才是你阿姊最不愿见的事。”
“我知道,可我想和她说一说话,再陪陪她。”
在贺兰家时,她强撑着咬牙不愿落一滴泪,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露的脆弱,后来面对那些军官,她是落了泪,可眼泪也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挣一条活路。
这一刻,眼眶才真正泛起热意。
她轻轻开口:“只要三日,让我再陪她三日,好吗?如若那时阿姊无法醒来,我也会乖乖听她的话赶紧离开。”
她一路强撑至今,全凭着要和阿姊见面的执念。
离乱十四年,终于相逢,怎么能才见上一面就分开呢?
“荷衣姐姐放心,三日后破晓时分,我自当启程入京。”
荷衣静立良久,见她哀戚目光久久落于榻上之人,终是颔首:“依你。”
夜已三更。
案头那支素烛已燃去大半,烛火轻轻摇曳,将床边坐着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朝露靠在床柱上,凝望着手上那封信,已经从午后陪阿姊到半夜,本该早早就去歇息的。
可帐幔内都是阿姊身上的幽幽香气。
她的心也仿佛被那香气浸染,渐渐沉静下来。
想要待在这一处安宁之地,永远不要离开。
手上的信件,她不曾离手一刻,虽识字不全,但经半日的琢磨,也大致了然于心。
尤其是信件最后,那一桩婚事,她反复看了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