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面屏风早已被秦氏看中,预备着等小女儿出阁,好向老太太讨要当嫁妆的,没想到如此轻易地便进了别人的手,秦氏哪里能甘心。
前有大女儿看中的金累丝镶玉头面,后有自己为小女儿看中的蜀锦绣屏,秦氏虽知自己身为长辈,自该大度,可对崔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王氏咳嗽两声,道:“卫国公府嫁女,出了九十九车的嫁妆,长公主更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全部添进了嫁妆车里,如今回门,我自然不能让定远侯府落了下风,起码不能让长公主看笑话。”
提起长公主,满头银发的王氏变得有些孩子气,颇有些酸楚地道:“我自年轻时便处处不如她,如今老了,不能说扳回来,但总要打个平局才行。”
秦氏笑道:“娘说的是,回门礼长的是咱们定远侯府的脸面,往贵重了准备是好的,只是您也操劳了一上午了,眼下晌午已近,太医说过,至午不休损寿,您且歇息片刻,醒来再安排也不迟。”
王氏点头,阖眼欲要养神,可刚闭上眼睛,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思忖过后唤来丫鬟:
“你去告诉周嬷嬷一声,要她亲自给两个孩子选身回门穿的衣裳,要符合规制,贵气大方的,别再让他俩穿常服,看着一团孩子气,没个稳重样子。”
丫鬟应下,前往新房传话。
栖云馆中,周嬷嬷自丫鬟嘴里得知老太太的意思,立刻便着手准备起着装,从头到脚的两身,自颜色到花纹,谨慎到走路时袖口摆动的弧度,无一处不完美。
看着衣架上两身无可挑剔的华服,周嬷嬷喝了口茶,满意地点头:“现在唯一剩下的,便是让两位小祖宗进来试衣裳了。”
院中,蜻蜓略过池水,树影映在水面,一朵梧桐花随风而落,径直坠向水中。
忽的,一杆长□□穿平静,带起的劲风卷挟梧桐花,惊皱池水,吓退锦鲤。
少年绛衣玄裤,乌发高束,手持九尺六合大枪,枪势如游龙,枪头若寒星,扬起的红缨赤红如焰,一瞬之间幻化万千,势如破竹。
汗水布满萧岐玉俊美的眉目,他却浑然不觉,眼神坚定,下颏绷紧,招式收放自如,魂魄似与手中大枪合二为一。
池水对面。
崔楹身着绿绸衫子白绫裙,袖子用水红色披帛绑至腋下,露出两条雪白娇润的胳膊,两手忙碌不停,神情专注。
此情此景,少年武枪,佳人在侧,崔楹身前若横上一把古琴,才是真的相得益彰。
可惜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古琴,而是一盆正在冒烟的核桃碳。
她正在忙碌的手,也不是在拨弄琴弦,而是忙着给铁网上的鸡翅撒番椒粉。
清风拂过,梧桐花雨簌簌而落,浓重的辛辣气全飘到了池水对面。
“阿嚏——”
萧岐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眼泪险些呛出,片瞬之中收回大枪,颀长身姿站定如松,面对崔楹,皱紧浓眉:“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烤?”
崔楹被烟气熏热,小脸儿红扑扑,睁圆杏眸便反驳:“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练?”
周嬷嬷步出房门,无奈地劝着架:“两位冤家行行好,先别吵了,明日回门穿的衣服皆已准备妥当,且随奴婢进门试穿可好?”
萧岐玉脸别开:“我枪没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