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之中,几乎清一色都是弹劾周王李起凡之罪状,有的用词严厉,有的引律为证,最具杀伐意味的一道奏章由李文韬领衔,上书直言:“周王亲手杀害圣上贴身宦官文昭,已犯逆谋之罪,且恶行累累,自忏不悔,实为国祸。臣等恳请陛下以国法为重,明正典刑,以安宗社。”
监国之人正是李起年,他看完了这封折子,又将这折子递给徐圭言。
在她读折子的时候,李起年望着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竟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演都不演了,”徐圭言放下折子,她刚才也看了许多请愿的折子,“这些人盼着李起凡死,不就是怕圣上心软,他不死,就是吴王上位的一座大山。”
李起年看向徐圭言,他双眉紧蹙,脸色阴晴不定。
“……不管如何,大哥罪不至此,一个太监而已……”
徐圭言连忙打断他,“文公公地位非凡,你不可瞎说。”
李起年吐出口气,此时鼓声响起,他们两人起身整理衣服。
片刻后,徐圭言跟着李起年出现在朝堂上。
台下的朝臣都上奏了什么,台上的人知道,你知我知,就没有必要演戏了。可李起年不懂这些,开口提了几句边疆的战事,下面便有武将说,“边疆一事由泰王李起云负责,晋王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呢?
李起年看向徐圭言,她点点头。
“诸位,”李起年缓缓开口,语气略显迟疑,“李起凡虽有罪,但毕竟是我的兄长,血缘至亲。愿诸位大人体谅,莫要动用极刑……”
话音未落,便有朝臣起身反驳。
“王法与亲情不可并论!圣上临朝有训,律条既设,若不行刑,如何服众?”
“晋王若以情废法,后唐法度从此何存?”
“圣上若在此,断无姑息之理!”
李文韬坐在最前列,头发已白,神情却沉稳如石。
他未动怒,也未劝解,只是微微侧首,望向李起年,神情里含着一抹淡淡的讥讽和耐心的等待——如同老狐看着一只小兽挣扎在猎人设下的陷阱中,不出手,只看你如何翻滚。
“诸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李起年咬紧牙关,眼里掠过一丝不甘,“只是此等大事,我还需向父皇请示。”
他拱手退下,面无表情地收起折子,下朝后却没有立即去御前复命,而是绕道去了另一处地方。
——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邸高门深墙,女眷不常抛头露面,寻常朝臣都不敢随意涉足,但因圣上体虚静养,李慧瑾的府邸便经常有朝臣出入。
徐圭言与他同行。
入门之后,早有女官来引,穿过雕梁画栋的偏殿,李慧瑾正倚在榻上批阅内务坊上来的秋粮账册,眼尾藏着些倦意,手边一盏温酒已凉。
“你来了。”她淡淡开口,没有抬头。
李起年走近,把手中那叠厚重的奏折递上去,语气略带无奈:“都是在说我兄长的事。我自己也没什么办法,终究是哥哥啊。”
徐圭言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未插一言。
李慧瑾终于停下手中笔,接过奏折翻了两页,又不耐地合上,丢在一旁。
“放这儿吧。”
“可是……”李起年迟疑了片刻,终究没走,“他们那群老臣还堵在殿里,说不回话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