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圭言看着他那张稚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发带重新缠到指尖,缓缓打了个结。
李起年抓着徐圭言的手,手指在那枚扳指上轻轻摸了几下,眼神却熠熠盯着她不放。
两人对望,房中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风声卷起了檐角的竹铃,响成了一段沉默又尖锐的回音。
徐圭言与李起年对话尚未结束,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跪倒在门外,禀道:“启禀徐长史,徐大人,县令求见,说……渔民闹事,出了人命,如今正在门外候着,不敢擅入。”
徐圭言眉心一皱,猛地起身。
李起年也随即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小着声音问:“怎么会出人命?”
徐圭言没回答,穿好官服,径直走到门口,拂开帘子,推开门,天色沉沉。门外小厮看到徐圭言,只是没想到晋王居然也在,他便又行了个礼,然后才跟上徐圭言的脚步,朝外走去。
县令果然在门外等候,一身湿泥,站得笔直,脸色苍白,额上汗珠夹着雨水,一路顺着鬓角流下。
“徐大人。”县令魏叔佑拱手行礼,声音压低,但仍能听出一丝惶急,“笑林县西河村的渔户与巡捕发生冲突,事情……闹大了。一个少年溺亡,尸身刚刚被打捞上来,死状不堪。村民说是被衙役追赶时不慎坠河,他们不信,要讨个说法,如今围住县衙,有人还放出话来,说要上山烧佛像、请野神。”
“巡捕追渔民?为何?”徐圭言冷声问道。
魏叔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前些日子您不是问我……如何应对赈灾查账么?小的就……就启用了那片晒鱼地,想借罚款来填补亏空。可今儿个多收了几户人的鱼,说他们超额捕捞,不愿罚银的,就带回了衙门……后头,后头就出了事。”
“你派人逼他们交罚银?”李起年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魏叔佑急忙辩解:“不敢不敢,平日是睁一眼闭一眼的,真是没想到会出人命……那孩子才十五,才十五啊!他娘哭得快昏过去了,说是自己祖祖辈辈都在那晒鱼地讨活命,今日儿子竟死在了水里……”
院内一时沉默。
徐圭言站在廊下,眼中满是不耐烦,片刻后缓缓道:“带我去看看。”
魏叔佑一惊:“您亲自去?”
“出了人命,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几乎可怕,“再说,眼下京中来人不少,若这事传到朝中,不止是你,我也要被问责。”
李起年站在门内望着她,欲言又止。
她没有再看他,只是披上一件斗篷,跨出门槛。
“备轿。”
第128章同源两册意不同【VIP】
海边阴沉沉的天,灰蓝的浪潮如同天边垂下的巨幕,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轰然作响,如同海神在怒吼。
渔港边,几座简陋的木棚被掀了顶,一地破裂的渔网随风翻卷,几个妇人披头散发地跪在沙滩上,哭声撕裂风雨。
一个女人,膝盖跪在湿沙里,抱着一截木头般的小棺,脸上是混着泥水与泪水的灰色绝望。她的孩子淹死了,她脸上满是悲伤。
旁边穿着蓑衣的人垂手,面无表情,海浪声盖过了哭声和怒吼。
徐圭言从轿子里下来,身穿青衣,细雨打在她的鬓边,微风卷起她的发丝,她站在雨中,众人回首,天地都静默了一瞬。
她没有撑伞,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群破败不堪、眼神空洞的渔民。
那一刻,她眼中并没有官员惯有的冷漠,反而流露出一种温柔却沉重的慈悲。
“相关人员呢?安顿好他们后,涉案人员跟我回衙门。”
县衙之中,灯火摇曳,潮湿的空气还未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