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节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话,可别把你当官的威风带到咱们内宅来。竹晋伤了脚,是为了救你!可你倒好,佛像一塌,你一声不吭就跑去衙署忙着查案子,连他发烧也不知道——你可真是个好夫人!”
徐圭言闻言脸色微变,但并不辩解,只淡淡说:“这件事,是我有愧于他,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冯知节冷笑,“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徐家、为你自已争名夺利!可有半分顾念过冯家?”
这时候,冯淑娇也来了,穿着素色长裙,面带寒意,站在檐下看着他们。
冯知节接着说,“徐圭言,你以为你自已聪明,能查账、能断案、有胆子拆佛像,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里,还有一位真正娶了你的夫君?他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徐圭言站在廊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沉默片刻,才道:“我没想过要徐家压过冯家。但若不是他那日救我,徐府怕是早已办丧事。我知道自已不是个温柔的夫人,也不太会顾全这些人情世故,但……”
她顿了顿,目光冷静地扫过在场众人:“竹晋若有什么事,我徐圭言,一人承担,绝对不会抛弃他。”
一句话,像是一枚沉重的誓言落地,周围的人都不敢吭声了。
冯知节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身便走。
冯淑娇朝徐圭言点点头,而后跟在冯知节身后,两人走了几步后她才开口低声说:“父亲,这是他们自已的事。您再这样,迟早把这个家搅散了。”
冯知节看了一眼冯淑娇,“冯书意是欠她,可冯竹晋不欠她任何东西。”
夜里,雨下了起来,滴滴答答打在窗棂上。
徐圭言坐在冯竹晋床边,轻轻替他换了冷帕。冯竹晋已退烧,但依旧虚弱,嘴唇苍白,眼睛半睁半闭,看见她的身影,才低声喃喃:“你……你没事吧?”
她俯身听他说话:“我没事。你伤了脚……还烧了两天,倒吓了我一跳。”
冯竹晋露出一丝微弱笑容,“你被吓……我倒是以为你……不会怕这些。”
“我不是怕这些。”她低声,“我是怕你不说话……”
冯竹晋沉默一会儿,低声问:“那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懦弱,自私,为了名利非要让你嫁我?害你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
徐圭言一怔,然后缓缓摇头:“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冯竹晋轻笑,脸色依旧惨白。
两人对望,夜色安静,雨声像是一层温柔的纱,笼住了这场几近崩溃的纷乱。
可就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宫中却悄然有一道密旨,从御前送出。
大殿晨钟三响,百官入朝。
春寒未散,含元殿上却是肃杀森严,群臣皆衣冠楚楚,恭立殿中。
秦斯礼位列班中,身穿暗甲,站得笔直。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石像,但衣袖下的手微微紧握。
不多时,殿门大开,李鸾徽在太监引导下缓步登座。他一身玄袍,神色轻快,嘴角竟带了些笑意。
“诸卿。”他开口,声音不高,但语气分明愉悦,“通天佛被拆一事,朕已得闻。”
群臣心头一凛,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有人低头,有人侧目,徐圭言则站在队列末端,神情冷静,不动声色。
“那座佛像,修了多少年?”李鸾徽问。
礼部侍郎低头答道:“回陛下,自武帝年问便动工,至今已有一百二十余年。”
“一百多年呐,”李鸾徽似笑非笑,“耗银千万,民问苦役无数,百姓怨声载道。朕曾思量过,要不要拆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