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调平缓,不容置喙。
李文韬躬身,静候圣意,心头却掠过一丝讶异。
这账本后半册牵连的是皇室支系的一支亲贵,理应引起震动。
李鸾徽这个时候抬手一挥,旁边的太监人等都离开,门也都关上了。
“不知树根之深,便不可轻易连根拔起,”李鸾徽从案后站起身,“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句话先帝总是同我讲。”
李文韬弓着腰听着李鸾徽的话。
“而君子、小人并不以身份地位分类。”
他站到李文韬面前。
“臣明白了。”
圣上的意思很简单,通过打击那些素质较高的皇室宗族,来让其他皇室“小人”窥见李鸾徽的凶狠。
这招在官场里经常被李文涛使用。
在朝廷上混久了,一个人的气性真能被李文涛看出来几分来。十分书生气的官员,内心脆弱,面子薄——和混迹于朝堂的老油条又不同,这类人跟人斗争的时候,心慈手软,得过且过。
这是熟读儒家书生的通病。
所以得罪他们,对自己不会产生太严重的后果,他们内心之中会十分难受。
但是得罪小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像一滩烂泥缠绕着你。
所以,除非一击毙命,李文韬一般不对小人下手——怕得就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责罚……”
“一切按照律令来,以权力干预权力这不符合规矩,天子犯法与庶民,”李鸾徽说完这个,便走回到案台后。
话锋一转,“改制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臣听说,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李文韬又不是礼部的人,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怕是圣上在试探他。
李鸾徽抬眼看向李文韬:“你御史台,需先拟一道章程,清查各部重叠冗员、虚设闲职,列出冗员榜单。”
“臣遵旨。”李文韬顿首,不知道圣上这是何意。
“再命礼部重修《祀典录》,依周礼,分夏、秋、冬三祀,合三殿礼仪,逐步替换今制。内务府则将宫中礼器、祭器一一登录,焚其胡样,另造汉式。”李鸾徽语调平静,眼中却透着一种近乎执着的狂热。
“这些事,不急。”他又笑了笑,“但要做。”
李文韬沉默地领旨。
“朕知朝中异声颇多,”李鸾徽忽而低声道,“你既然是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那就给朕调查出来,谁对朕的行为不满。”
这可是一件大事,从袁修远在狱中自尽后,李党占据上风,虽然李文涛无力分身庆祝,但这回圣上有要他收集反对名单,李党的势力一下子起来了。
李文韬正想着,李鸾徽拿起茶盏,轻呷一口,又道:“从今日起,所有涉及兵、礼、吏三政的章奏,送来朕案前,不经中书门下。”
“臣遵旨。”
御史大人从宫中出来,神色沉重,又是改制又是查账,这一连串的事,都像是李鸾徽在清洗异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