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醉酒的士兵嘴唇颤了颤,半晌才憋出一句:“她自己跳的……跟我们没关系。”
徐圭言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她的声音冷得像刀:“没人碰她?没人逼她?”
那几个士兵这才注意到徐圭言,知道她的身份,什么都不敢说。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屋子里。
她缓缓站起身,酒意早被愤怒与悲凉冲得干干净净,目光像冷铁一样扫过那群人:“你们在战场上是军人,在百姓眼里是护国的将士,可你们今天做的事,比敌人还卑劣。”
这句话让几个士兵脸色发青,有人想辩解,却被她的眼神逼得咽了回去。
队长识得她是上官,不敢插话,只低声吩咐人将尸体收敛。
回到军营后,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
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有人添油加醋,说是一个艺伎不识好歹,自绝于楼台;也有人暗地议论,说那士兵仗着军功胡作非为,终于惹出人命。
在营帐外,几个下级军官低声对徐圭言劝道:“将军,此事若闹大,对军心不利。边关用人之际,不能因一个女人的死坏了士气。”
徐圭言只盯着他们,许久,淡淡道:“军心若是靠纵容恶行维持,那这支军队早晚会败。”
她的态度,让不少人心里不安——有人觉得她迂腐,有人觉得她锋芒太露,也有人暗暗佩服。
民间的反应更为复杂。
那艺伎在城中虽没多少亲人,但酒肆的老鸨却带着几个姐妹去军门前哭诉,说她生前守规矩,从不惹事,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几天之内,市井巷口便传出不同的版本——有的说是军人欺压百姓,有的却说是女人自甘下贱,活该如此。
这种分裂的舆论,让局势更显冰冷。军民之间那条原本隐隐的裂缝,被这一夜彻底撕开。
徐圭言独自坐在营帐中,盯着案上那封没来得及写完的军报,灯火摇晃,映出她额角的阴影。
她想到艺伎临死前那句——“在这里和在那里,都是被剥削的命。”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在她心里。她忽然意识到,战争并不是简单的“敌我之争”,它更像是一场无形的巨网,把不同阶层的人绑在一起,谁都在剥夺谁,而最底层的人,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她能斩杀吐蕃的骑兵,却救不了一个在楼台边缘的女子。她能为边境调兵,却不能改变军中某些人的嘴脸。
为她忽然怀疑,自己要守护的江山,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边境的冬风像生了锈的刀,割在脸上又钝又疼,还带着一股沙土的腥甜味。
徐圭言连日未合眼,案前堆满了军报、物资清单、伤亡册,她看得眼睛发涩。每翻一页,她都像是在翻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是怕打仗,而是这仗的方向让她觉得荒唐。吐蕃人这段时间的行军诡得很,不再正面交锋,而是四处袭扰百姓聚居的村落。烧、掠、走,像是故意挑衅,让她的兵疲于奔命。
傍晚时分,哨探急匆匆冲进军帐,跪地禀报:前方十里外的村庄被吐蕃骑兵围困,百姓被困,急需援助。
徐圭言的手顿在地图上。按理说,这么近的村子若真被围,早该有动静传来,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有人报信?她盯着地图上那片小小的黑点,眉心缓缓蹙起。
救,还是不救?
这是军人的天命,犹豫太久,百姓就可能死在刀下。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全军整备,随我出发。”
队伍在夜色中疾驰,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空洞的闷响。寒风裹着雪粒扑打在盔甲上,细碎如砂。
越靠近,越是安静,连狗吠声、鸡鸣声都听不见。
“有问题——”她才刚出口,四面屋舍之间骤然冲出无数黑影,刀枪寒光闪烁,吐蕃的战吼如浪潮般扑来。
是圈套,是空村。
那些吐蕃人早已等在暗处,个个目光死死锁住她——“宇宙大将军”的名号已经传遍边关,他们要亲眼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传说,还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