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将士,跪接圣旨!”
街道两旁,士兵与百姓一齐下跪,跪地如潮。
徐圭言愣了片刻,这才缓缓翻身下马。盔甲摩擦声清脆,她屈膝跪地,双手捧举。
风吹过她凌乱的发丝,吹不散她此刻心底翻涌的疑惑与震动。
圣旨展开,金色的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金銮使高声宣读:“奉天承运,新帝诏曰:徐圭言,女中豪杰,平定边疆有功;智勇兼备,筹谋冠世。特授为左相,召还长安,参理机务,以匡社稷。仍令暂驻边陲,代表大唐与吐蕃议和,制定贸易往来之规,务保边境百姓安康。欽此!”
声音高亢,直冲云霄。
整座城池轰然沸腾。士兵们难以置信地抬头,百姓泪流满面,不住呼喊:“徐相——万岁!徐相——万岁!”
徐圭言却僵在原地。
她的呼吸急促,心口沉重得难以言说。她明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觉得耳边轰鸣。
左相。
那是何等的位置?自古多少栋梁之臣,至死都未及宰相之位。如今,她却在这满目疮痍的边疆,得到这样的封赏。
她的指尖颤抖,心口一阵茫然。
——她一生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从当年书声琅琅的科举殿试,到少年心怀凌云之志的誓言,她为之燃尽了整个人生的道路。
如今,它就在她面前。
可为什么,她的胸口,却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她想起了无数死去的将士,想起秦斯礼那未曾归来的身影,想起一路血火中的孤寂与挣扎。
她愣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道圣旨。
指尖触到圣旨的刹那,徐圭言闭上了眼。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缓缓叩首,声音低沉,带着钢铁般的决绝:“臣,徐圭言,领旨——”
夜幕低垂,边境的营帐里灯火摇曳。徐圭言坐在长案前,几卷竹帛摊开在她眼前。
浮玉端坐在对面,盔甲未解,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
“吐蕃人已退,议和在即。”浮玉指着竹帛上勾勒出的条款,语气沉稳,“互市要立,边界要明,他们的人不得再越界劫掠。我军不可能长驻此地,若不趁机逼下盟约,以后只会反复流血。”
徐圭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你说的没错。”
她提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眼神飘忽,不是盯着竹帛,而是凝在帐外漆黑的夜色。
浮玉看了她一眼,神情微动。
“你在想他。”浮玉淡淡开口,仿佛一语击中心事。
徐圭言心头一震,却并未反驳。
良久,她叹了口气:“浮玉,这些年,我走过许多险地,见过无数生死。可这一次,唯独……我心里放不下。”
浮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若真要找,就去找吧。但——”他顿了顿,眼神如刀,“谈判不能迟。天下人的命,比一人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