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礼平静地看着沈毅安。
“你可将此事禀奏圣上了?”
秦斯礼点头。
“圣上何意?”
“……圣上,”秦斯礼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我一定要将瘟疫控制住。”
沈毅安顿了顿,“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属下没有这个能力,故来请教老师,不知道您有什么方法吗?”
沈毅安冷笑一声,“让我来拿主意?秦斯礼,你这是要请教我,还是要害我?”
“这么大的事,属下做不了主。”
“那我就能吗?”
“您比属下年长,想必是有更多的法子,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不得而已。”
沈毅安看着秦斯礼,半晌后他才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走吧,入宫问问圣上吧。”
兵部尚书沈毅安面色凝重,快步走进御书房。他披着一身风尘,眼底的血丝像是几夜未眠的见证。
殿中香烟袅袅,圣上正着宽袖临池作画,笔走龙蛇,自在得很。
“何事急奏?”
沈毅安站在御案前,低声奏道:“陛下,奉天疫疾恶化,虽控制得好,但邻郡人心惶惶,臣恐再不处理,疫病将蔓延全国。”
李鸾徽头也不抬,只轻轻应了声:“嗯。”
“疫区百姓哀嚎不断,尸首遍地。官员请命封城、断路,臣……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毅安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李鸾徽的背影,“请圣上示下。”
李鸾徽手中毛笔一顿,淡淡道:“你是兵部尚书,该怎么办,你问朕?”
沈毅安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目前最稳妥的法子,便是将疫患之人尽数封锁于疫区,设重兵把守,不许一人出入,然后……以火清城。”
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下来,连案上的香烟都似乎凝滞了。
李鸾徽缓缓放下手中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转头看向他,眼神幽深莫测。
“你这意思,是要将整座城,烧了?”
沈毅安低头应道:“奉天三万余户,现疫患蔓延,若不早做处置,一旦蔓延京畿,后果不堪设想。以少换多,以城换国,此为权衡之术。”
圣上抬眼凝视他片刻,唇角却忽然轻轻一笑,“你既然都想好了,那就照你说的办。”
沈毅安一怔,却没急着谢恩,而是静静站着,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臣也年纪大了,一生戎马,至今只盼能得一清闲归老,不问世事。此事一出,朝臣定会口诛笔伐,说臣铁石心肠,罔顾百姓……”
李鸾徽走到案前,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天气:“你这意思,是在说朕,不仁不义了?”
沈毅安身躯一震,立刻跪下,“臣不敢。”
李鸾徽冷笑一声:“不敢?你是说,是臣下旨焚城,日后笔落史官,那不仁不义的名声,是记在朕的头上。你倒是清闲了,一走了之,把黑锅交给朕背?”
沈毅安额头抵地,沉声道:“陛下,臣……臣愿领罪。此事是臣奏请,与陛下无关。臣只求陛下准臣此后辞官归乡,不再过问朝政。”
“你真是老糊涂了。”皇帝放下笔,转身看着他,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悦与讽刺,“你在战场上,斩首千人,屠城不眨眼,如今倒在这里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