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得极稳,殿中寂静如水,风从殿外的朱纱窗缝钻进来,掀动帘角。空气仿佛沉了一层,连每一次呼吸都被拉长、放重。
“不过也好。”李慧瑾忽而语气一转,笑着看着他,“你现在也没有重新回到那个组织,也没跟李文韬走得太近……倒也不算背叛秦家。”
这话说得似调侃,是提醒,更是讽刺。
秦斯礼沉默许久,面色难辨。他脑中一瞬间仿佛浮现出秦府旧堂、厅壁上的旧画、祖父去世前拄杖踱步时的背影。
曾经以为是孤独地守着清正名节,如今才知,那是一场被政治抛掷与利用的博弈。
他眼神微动,压住情绪,开口道:“……那你说,当年西平集团,最终……是支持了圣上吗?还是……”
他话未说完,心中却已有预感。
李慧瑾闻言挑眉,像听到了什么幼稚的问题:“当然是圣上。”
她语气笃定,甚至带了些轻蔑。
“他们那群人,怎么可能支持我那个哥哥?”她嗤笑一声,眼神一瞬间冰冷,“我那位死了的哥哥,虽是太子之位,但性格暴烈,独断专横,一心要重用宗室,打压文官。他若登基,西平集团全得被清洗。”
“而圣上呢?”她长舒一口气,“你想想,他年轻时谨小慎微,寡言少欲,做事周到,从不逾矩……这样的人,是最适合成为傀儡的。”
“西平集团当年就是看上了这一点——以为能扶他上位,再操控他手中的权柄。”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笑容微妙:“不过他们手段了得,看人也准,你看像在圣上,前几年借着改祖制、打击宇文一族来消灭西平集团,可现在呢?大伤筋骨,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
这话像是钉子,重重一击敲在秦斯礼心口。
他脸色终于变了,眼神仿佛一瞬间陷入冰雪。他想过圣上的登基背后有西平的力量,但从未想过——西平集团,是太子之死的推手。
他的喉头动了动,声音微哑:“你是说……太子之死,是他们动的手?”
李慧瑾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走回玉塌,缓缓坐下,长发垂落肩侧,面色沉静。
“父皇认定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她淡淡道,语气轻柔,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西平集团偏偏做到了,你说,是圣上能力不行,还是皇兄根本不喜欢那个太子?”
这句话落下,殿中寂静如死水。
秦斯礼像被雷劈一般站在原地,脑中一阵轰鸣。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蒙着眼走入棋局的傀儡,脚下的每一寸地面,都是别人早已铺好的伏线。
西平、秦家、太子、圣上……
他低声问道,声音几不可闻:“……那我算什么?”
回到长安后,圣上特意私下召见他,同他诉说秦家的不容易,这几年圣上也很难过,但是秦斯礼回到了长安,他终于可以重用秦斯礼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杯酒下肚,秦斯礼以为那是圣上的肺腑之言。
可……
能让他回京的,难道不是徐圭言和他在凉州平叛中立了功?是圣上想到他,亲自将他召回的吗?
七年了,七年圣上都想不到他,凉州立功圣上突然就想到了他。
然后……
然后……
功臣徐圭言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