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看了一眼李承砚,孩子也怯怯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这孩子,和你很像……”他一顿,小声嘟囔了一句,“秦斯礼的半分模样都瞧不出来……”
李鸾徽回身离去,衣袍拂动之间带着寒意。
夜风卷过回廊,他的影子落在金砖地上,拉得极长极长。
心中却如炉中炭火,忽明忽暗。
他曾想选最能担得起江山的那个人,但越是优秀,越容易让他想起旧朝史书中那些“辅政王”、“权臣”、“废帝”的注脚。
他从不信命,但今晚,他再次意识到:权力,是无法真正分享的。
哪怕是亲生儿子。
审了三日,草木皆兵。
夜色过半,烛光熄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盏盏高挑灯笼,在风中晃动。
而宫中重门紧闭,文武百官却仍未得离去,皆被命令暂留内廷,分批问话。
殿廊内的气氛压抑得像要凝出冰来。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上谨慎,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那厌胜术的玩偶——实在来得太巧。
偏偏是在圣上要宣布太子继承人、皇权分配的时候,偏偏是周王之子拾得、李慧瑾之子抢去,又偏偏惊动了圣上,让一场和乐之宴变成了惊变风波。
众人不能明言,却都在暗中交换眼神、权衡利弊。
“你说,是不是有人在栽赃?”一位御史低声同同僚耳语,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不远处的几位重臣。
“像话。”他身边那位官员低声应和,“这时候拿出厌胜术的东西来,谁会蠢到这种地步?周王监国多年,若真心思不轨,会在孩子手里露出这等马脚?”
“就算不是欲盖弥彰,那也不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另一边,有人却皱眉道:“可他监国这几年,也确实权柄渐盛。兵权、政务、六部尚书大半都对他毕恭毕敬,说不是预备即位之姿,也没人信。”
“所以你觉得他做的?”有人反问。
“不是说他做的,而是……也许他想立威,但没想到被人反将一军。”
“若是这样,那这人实在太蠢。此时圣上未立太子,风头太盛只会引来猜忌。”一位年资老成的中书舍人冷冷插言,“我倒觉得,更像是旁人下手。”
“旁人?”有人低声一震,几人顿时屏息。
那人目光扫向不远处,压低嗓音:“六皇子和十皇子。”
那几人一惊,下意识望去,只见六皇子李起云和十皇子李起年,正分立一侧偏廊,各有随侍在旁,一副稳坐待命的姿态。
李起年面色温和,身着玄青锦袍,整个人姿态温文尔雅,一派长子谦让之风。可也正因此,反倒令人忌惮。
“十皇子从不在圣上前多言,每回只说愿辅兄长,平定岭南,做个‘好儿子’,”那舍人轻笑,“可你看看朝中布政司、大理寺、户部的人,谁不是和他那位旧师一系的?哪位不是他亲近的人提拔上来的?现在岭南一带人心都向他,圣上要南巡,靠的是谁?”
他顿了顿:“越是不露声色的人,越要提防。”
另一个官员轻咳,接道:“可六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常年跟沈相来往,虽装作潇洒无心,其实手里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