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眼睛里看他的光,比看朕时还亮。”
这个时候,老宦官安明海上前,小心说道:“陛下,殿下确实忠心耿耿,只是……身边的风言风语,太多。”
李鸾徽闭上眼,良久才道:“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是这些年……朕太过放心他了。”
他自问,自己这个皇帝不算无能。他明察秋毫、驭人有术,朝局再乱,他都能稳在一线之上。
可有一点,他始终不愿承认——他真的老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每逢寒暑交替便旧疾发作,左臂酸麻、咳嗽不停。修道也无用,道士的仙丹,一年比一年多,他的身体状况……他知道,自己能撑的时间,已经不如从前。
所以他急着立太子,朝臣们也急着立太子。
但越急,他越顾虑。
李起凡这个人,不坏,但太像“继位者”了。
他处事果断,不卑不亢,能收买人心,也能震慑朝臣。他懂权谋,懂分寸,更懂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稳。
这样的人,最可怕。
他不像李起年那般藏锋敛锐,也不像李起云那般无心王位。
他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登上龙椅的那个“继承人”。
可李鸾徽心中还有一个问题,从未说出口,甚至想都不敢想——当李起凡真正成为太子,真正拥有继承之名、兵权在握时,他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恭顺?
还是说,他会成为下一个唐高祖?
李鸾徽不想成为那个“被取代的老皇帝”。
不想成为牌面上的太上皇,被儿子用孝顺包围,却被架空在深宫里,孤老而亡。
他眯着眼,缓缓吐出一句:“还是得再看,再磨。”
“这个太子,不能那么快立。”
听到这句话,跪在地上秦斯礼眼眸一动,头埋得更深了。
唯有烛火站在诺大宫殿中的黑暗轮廓之中,因风神圣而美丽地摇曳。
这一夜,皇子思忖,帝王犹疑。
谁也没有睡。
圣心一动,朝局倾斜。
含元殿外的广场上,寒风吹过玉阶。
尚在宫中等候的众臣皆神情复杂,有人暗自心惊,也有人沉默不语,低头思量新局已至。
而在这权力的最深处,李鸾徽依旧没有休息,他带着贴身太监,悄然去了后宫的一处小殿。
这殿中静悄悄的,帘后光影微动,映出孩童纤小的身影。
“皇上驾到。”太监低声一唤。
殿门半掩,一名宫女急忙起身迎接,随后,李鸾徽独自走入,看到角落里,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跪坐在锦垫上,双手搁在膝头,面色苍白,神情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