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起年察觉这微妙变化,便顺势又往前叩首半步:
“父皇,眼下朝中党派纷争未平,风声鹤唳,正是有人想借厌胜术之事挑拨您和我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让皇上分心,使国事停滞。”
“儿臣恳请父皇明察,我们三人之中,定无施用厌胜邪术之人。”
他语调铿锵,却不带攻击或怀疑,只将锋芒对向“外部之敌”。
这话一落,偏厅里顿时安静了片刻。
李起凡低着头,手指紧扣衣角,袖中已被冷汗浸湿。他听着李起年如此说,心中五味杂陈。
李起年为自己开脱,他着实应该感谢。可是,他一开口,倒更像是把握时局、擅谋避祸之人。他嘴上虽说“无意储君之位”,可这番话却把自己立在了忠臣的高度,还顺手把矛头从兄弟之间引向朝堂暗流,可谓攻守兼备。
他咬了咬牙,暗自稳住呼吸,没有说话。
片刻后,李起云也开口了。他一向嬉笑散漫,此刻语气仍带三分轻松:“父皇,儿臣自小在宗学时便最怕坐堂听讲,早就被先生罚惯了,哪里敢管国理政呢?”
他笑了笑,补了一句:“这些年,父皇您让大哥监国,我也看在眼里。他劳心劳力,确实做得很好,若将来选他,我和起年定然辅佐尽职,绝无二话。”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表面嬉笑,其实字字认兄,隐隐将太子之位主动归于李起凡,还顺带表了忠。
李起凡一听,只觉如芒在背。
他额角的汗已经渗进发丝,而手指却始终扣在地砖上,几乎要把那青砖刻出印痕。
他咬牙开口:“父皇,我们三个兄弟,一向亲近,不论将来谁在上,谁在下,我们……我们都是做臣子的心,绝无二意……现在,后唐唯有您是天下之主…”
话还没说完,李鸾徽骤然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
“住口!”
他腾地站起身来,衣袖一甩,眸中带怒:“好一个‘做臣子的心’!”
他一步步下阶,目光直逼李起凡:“你可知朕最厌的,便是这等口是心非之人!”
“朕还未决定将位传于谁,你便开始口口声声‘做臣子’,是想立功?还在兄弟面前摆谱,还没得到太子之位,就想到了辅佐你的臣子!?”
他话音一顿,忽而沉声:“还是,你心中已知皇位是你的,你便嚣张跋扈,不将朕放在眼中了!?”
李起凡猛地抬头,瞳孔微震。
“不、不敢!儿臣绝无此意!”
他跪爬两步,额头触地:“儿臣、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绝无谋位之心,更未曾施用厌胜术害人,求父皇明察——”
李鸾徽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血缘是什么,是羁绊更是阻碍,他是病了,是老了,可他还是皇帝啊,他可是这天下的主人,是真龙天子!
李鸾徽胸口不断起伏,不再犹豫,转头喝令太监:“传朕口谕——将周王、泰王、晋王留宫,不得出内苑,等候调查!”
太监应声:“遵旨!”
李起凡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脸上血色褪尽。
“父皇!——”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转头去看李起年,又去看李起云,但两人皆未开口。
他再看向李鸾徽,见他冷面转身,只觉一切皆已定局。
李起凡的妻子在外厅闻讯赶来,隔着帘子要冲进来,却被太监挡住。她跪在门外哭求:“圣上,周王冤枉啊!请您再查查,再查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