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李起年摆摆手,往偏厅里走去,躺到床上耍赖不走了。
夜色沉沉,罕见地,雨居然停了,湿气仍在屋檐之间缭绕。徐圭言院落偏厅内,一灯如豆,室中寂静,唯有雨后残水滴落瓦檐的声响,滴答作响。
月色被云层遮得严实,天色暗得像墨汁泼开。
徐圭言坐回原位,竹影斜斜落在她的脸侧。桌上棋盘尚未收起,棋子乱成一团,如同她方才与李起年的争执,尚未平息的余波。
没过一会儿,竹林小径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她在笑林县的朋友——魏素贞,轻轻提着裙摆回来了,手上托着一个小盘,盘中摆着两盏热茶,一碟橘瓣和蜜渍青梅,笑盈盈地踏进亭中。
“茶烫着呢。”她将茶盏放下,又看了看徐圭言的脸,头一偏,看向里屋,忍不住低笑一声,“我说你们俩啊……你们这关系,若不是你俩说得心安理得,都快叫人怀疑是不是要大逆不道了。”
徐圭言剥了一瓣橘子,慢条斯理地送进口中,咀嚼片刻才道:“逆得什么道?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语气清清淡淡,像谈论今天天气,又像在故意搅乱那水面刚平的涟漪。
魏素贞微微挑眉,坐在她对面,也不再继续调侃,亭中一时陷入沉寂。雨后的夜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两人都没有再言语,良久,魏素贞轻轻叹了口气,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好了,不说他了。我来找你,是正事。”她眼神清了清,话锋一转,“朝廷那边的人,该快到了吧?听说这次来了不少人,工部、户部的,还有个监工,听说是圣上钦派。”
徐圭言接过茶盏,垂眸一饮而尽,淡淡道:“这水灾又不是我造的,他们要查便查,实话实说就好。我怕什么。”
她手指敲着盏沿,冷静得很,“况且我们准备得并不差,该堵的堤、该修的渠都修了,赈济也妥帖,怕什么?他们若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也不是没带几块骨头等着他们。”
魏素贞看着她一派从容的神色,唇角勾了勾,目光中却带着几分犹疑。
“……你知道是谁来吗?”
徐圭言轻轻摇头,语气漫不经心:“这还用我知道?反正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无非就那几拨人。”
“那你可得瞧好了。”魏素贞说着,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得极紧的小信封,递到徐圭言面前。
“这信是我那位在礼部做事的表姐托我带来的,说是临出发前收到的名单副本,不知真假,但值得一看。”
徐圭言挑眉,接过信封,拆开后展开纸页,月光斜照在薄纸上,映出数个名字——
户部郎中,周献。
工部员外郎,陈复礼。
还有一位——
徐圭言目光顿住,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的名字。
三个字:秦斯礼。
她眨了眨眼,眸中原本未曾起波澜的湖水倏然泛起层层涟漪。
她没出声,也没皱眉,神情反倒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冷静。
魏素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有计较,问道:“看来你认得?”
“认得。”徐圭言淡淡道,“怎么不认得。”
她将纸折好收回袖中,语气听上去还是那么风轻云淡,“之前打过交道,这人不实在。”
魏素贞望着她,嘴角动了动。
不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