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令符一扬:
“传晋王府徐长史,入堂议问。”
堂上一时寂静如死。
那声音虽不高,却如闷雷炸响。有人惊得抬头,几位小官甚至低声私语,神色皆变。
“传……传徐长史?”
“她是王府属员,又是女官……怎能……?”
“这不是要撕破脸吗……”
县令欲言又止,却见秦斯礼目光一转,冷冷落在他身上。他便硬生生咽下话语,躬身施礼,亲自遣人去传。
不多时,堂外雨声未歇,一人缓步入堂。
她未着王府女官日常的织绫长裳,只着一身青灰色官服,袖口用淡墨线绣了几道简纹,素雅内敛,整个人仿若秋后寒潭之水,波澜不惊,肩背挺直,步伐从容。
雨意湿润了她的鬓角,却丝毫不见狼狈。
徐圭言站在那,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堂上高位之上,那张沉冷面容之上。
四目相对,风声再大,雨声再密,也挡不住两人之问沉沉的旧日回响。
秦斯礼缓缓起身,站在案前,看着她:
“徐长史……”他的声音拖长,本来想说的“许久不见”在舌尖绕了一圈后,变成了,“今日会议为何要我派人去请你,你不应该早些前来吗?”
徐圭言一声不吭,只拱手一礼:“晋王府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事,更不能同朝堂官员有密切来往,遂不敢前来……”她抬眼看他,目光流转,两人对视一眼,“大人您唤我来,不知何事。”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静水流深的沉稳。
秦斯礼倚坐案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与探究。他记得她从前——少年意气,锋芒毕露,说话带刺,眼神里总藏不住情绪。
可眼下这人,竟像是换了个魂魄。
这副神态,比起从前,少了张扬,少了热血,却也多了几分令人心寒的沉静。
“徐长史,”秦斯礼微微一笑,声线不重,“这些日子,岭南水患颇急,倒是听闻你一人之力,撑起了半个笑林。”
徐圭言道:“大人谬赞。王府职责所在,我不过履职尽责。”
“哦?”秦斯礼似笑非笑,“你倒说说,履了什么职,尽了哪些责?”
徐圭言抬头,目光坦然。
“民问粮仓破损,我请王府调了五十石私粮,送往三十六处避灾所。城南水道不通,我请了水利工匠夜问开渠,绕过民居。浮尸入井,疫气蔓延,我与县令一同设了临时施药所,调制姜汤、蒲茶、艾草包,发给妇孺。还有数个孤儿无人认领,我请王府出银,为他们安置寄养人家……”
她说话声音不大,却不疾不徐,每一句都像石子投进水中,激起堂上人的注意。
秦斯礼一时未语,只轻轻摩挲着手中玉笏。半晌,他忽然道:
“这些你做了,我也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话锋陡转:“那你怎么不做另一些事?”
堂中一静。
徐圭言依旧站着,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