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公正倚在黄花梨罗汉床上喝参汤,雪白中衣外头松松垮垮披着件赭色褡护,才说了一句:“容老夫更衣——”便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什么人胆敢擅闯郡伯府邸?”渠公话未说完,双臂当即被反剪。
天青釉盏啪地碎裂。
渠公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清醒。
被押出垂花门时,他突然挣开桎梏,回望南方嘶声大笑。
——“林佩,你这饮尽南淮水却忘记乡情的薄幸儿!”
刑部这般风霜折劲草的手段瞬间让朝野噤声。
淮扬大户在三日内把二十万石粮米借给了浙东漕运司。
运河上的五百艘漕船首尾相接,船头劈开秋水,橹声压过两岸残蝉。
同一时刻,诏狱里的锁链叮当坠地。渠氏三十二口跪在滴水檐下,吏员用狼毫扫过族谱,一个个簪缨世胄的名字被勾了圈。
风卷着供状飞过公堂。
渠公的发丝散了大半,像船帆间的麻绳一样在暮色里飘动。
*
文辉阁窗外飞过片片黄叶。
林佩坐在棋局面前。
“大人。”温迎把窗户关上,“你这几日咳嗽得厉害,不要再吹风。”
林佩微微一笑,拿帕子擦了擦嘴:“我没事。”
温迎看林佩的眼色,从里屋搬出棋盘。
自从陆洗出征前摆下那一枚黑子,棋局就静静摆着,再没有人动过。
温迎从棋篓里拿出白子,端详片刻,放在边角上。
林佩道:“你犹豫了。”
温迎道:“下官的确有些担忧。”
林佩道:“你担心我得罪了太多的人。”
温迎道:“是,为了立这道法,大人付出的代价太大,就算工部今年按期送到一百万石漕粮,陆相那边息事宁人,可等陛下亲政,大人岂不是岌岌可危?”
林佩道:“你也觉得陛下让仪鸾司监视张府是因为对我不满。”
温迎道:“朝中都这么认为。”
林佩道:“平素我是管陛下严些,陛下偶尔也有些怨气,但这一次他并非是不满于我,而是想弄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
温迎略有些意外。
他从没有听林佩教人揣测君意。
林佩道:“今日的这局棋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哪怕有疑问也先记着,等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温迎道:“棋谱里面没有这一章,这章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