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知道,自己心中的意难平源于亏欠。
起初只是偶尔刺痛一下,仅仅十天半月过后,这份亏欠让他痛彻心扉。
玉镇纸染上汗雾。
记忆突然清晰。
那一夜,陆洗扶住他肩膀,说想要看他因为争不过权势、因为妒忌功业而哭……
“你想看我因为还不起你的债而哭。”林佩的眼眶不知觉间泛红。
竹帘卷着,两边的动静都听得很清楚。
温迎在外面议完事,送走几位尚书,在侧屋门口止住脚步。
林佩铺开一道空白的题本,提笔蘸墨。
——“进来吧。”
“大致商量好了,从房山运来碑石,雕刻一年。”温迎越说越慢,“大人,你还好吗?”
“无事。”林佩应了一声,笑道,“这半年我心无牵挂,只在想如何写这张答卷,今日看过你们拟好的文稿,心中顿生灵感。”
温迎凝眸。
中书省代代相传的规矩,棋谱翻到最后一章,旧人让位于新人。他其实也已经知道林佩笔下的这张答卷同时是一份辞呈,但因为心中不舍,他没有点破。
林佩道:“坐吧。”
温迎道:“大人又在想陆洗。”
林佩道:“是啊。”
温迎道:“他在的时候你恨不得他走,他走了你又想他回来。”
林佩道:“我可没想他回来,他走得越远越好,杳无音讯最好。”
温迎道:“前几日我还收到了宋轶寄来的信。”
林佩抬起脸。
温迎微笑:“他说他和心上人在淮水边一个桃花源似的地方,叫什么翠微崖,还问我有没有空去做客,唉,我没有时间去,不如大人替我去。”
笔锋在砚台上撇了撇。
林佩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温迎放下新沏的茶水:“那是因为我了解大人,大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分心的。”
开盖,茶香四溢。
这份答卷写了一整个冬天。
冬去春来,老树抽芽。
林佩在窗前拔竹叶,心中琢磨着最后几句话。
温迎从宫里回来,进屋先瞥了一眼案头的折本。
林佩道:“今日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