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修点点头,这时才问林佩道:“左相,你以为呢?”
林佩知道今日的时机已经错过,收起奏章,用笏板压住衣袖。
“今日可先把贼人斩首,其余事项择机再议。”林佩道,“臣只说一句,朝堂不是江湖,不是讲兄弟义气的地方。”
陆洗道:“陛下,他说的不对。”
林佩转身:“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对上陆洗的坚毅的眼神,心中如大雨瓢泼。
陆洗朗朗道:“陛下,臣并非讲兄弟义气,臣主动请罪只为两点。”
“一来,臣擅挪钱粮触犯律法,不罚不足以服人心,但现在北方形势严峻,鞑靼随时可能举兵进犯,工部、户部和地方官员这些做实事的人是不能动的,故由臣担责最为合适;”
“二来,仓库工料被盗其实另有隐情,尧尚书可能忘记禀奏了,臣补充一下,臣为满足私心,在运输途中动了手脚,贪了钱,致使仓库管理出现漏洞,才被不法之徒钻了空子。”
全场肃然,无人敢言。
林佩道:“冬青,果有其事否?”
他这句话其实含了一层隐晦的意思,想让尧恩不要给肯定的答复。
但尧恩没有领会。
不是情思不足,而是情思太过。
尧恩骨子里是个忠义之人。
“各仓库进出明细都写在案卷之中。”尧恩如实道,“以河锦仓为例,查出与三福钱庄私下交易十余项,折二十万两银,均为陆相亲笔授意,注——‘不必入户部账’。”
“陛下。”陆洗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再次请罪,“臣愿被削去相位,以谢天下。”
三通鼓响。
蝉鸣聒噪,热气蒸腾。
围观百姓挤在远处围栏外,个个汗流浃背,却仍踮着脚张望。
朱昱修在御座之前徘徊踱步,时不时看底下一眼,直到鼓声停止才站定。
门楼上的旗帜飘起一角。
“既然如此,朕就依你。”朱昱修道,“你谢恩吧。”
陆洗跪地叩首,摘下官帽,轻缓地放在身边。
林佩深吸口气,闭上眼。
朱昱修道:“左相,工部侍郎何春林、户部侍郎陶文治以及平北地方官员该如何处置?”
林佩道:“品降半级,职权不变,三年内若无再犯则恢复原级。”
朱昱修龙袖一挥,准奏。
日晷的针影移向正中刻度。
石盘上的游龙飞凤凝固在时光中。
——“午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