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修示意太监们去把殿上跪着的一干大臣扶起来。
陆洗转过身,喝了一声道:“五城兵马司。”
柳挽从近门口的位置走上前来,去年他经吏部附试调入五城兵马司担任副使,负责京城上元县一带的巡逻治安。
“陛下,右相令臣等记录本月京中五品及以上官员车马轿辇行踪,巡城之时,臣等据实记录。”柳挽禀奏道,“初四卯时一刻,刑部清吏司的人封锁户部、工部档案库,二刻,刑部尚书尧恩抵达京城,巳时三刻,左御史齐沛上奏弹劾。”
陆洗笑了声:“列位大人,地方奏报还没到京城,刑部清吏司就开始了行动,可谓未卜而先知啊,还好是真有其事,否则不就是捕风捉影、扰乱公务了吗?”
林佩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律令法规一向是他占据高位的利器,陆洗正是吃透了这点,反手布置陷阱,去他手中刀,把他从岸上扯到水里,让他无法白璧无瑕,再在泥泞中与他扯斗。
“林大人,看来不是什么规矩摆在那儿,有人违背,自然有人反对。”陆洗道,“而是规矩对谁有利,谁就爱讲规矩。”
“你莫要强词夺理。”林佩不看痕迹地攥紧手心,“五府分制天下兵权是先帝定下的。”
陆洗道:“先帝定的,本朝就不能改吗?!”
林佩拂袖转身,面朝御座:“陛下,他……”
陆洗抢道:“陛下,刑部和按察使来不及清点的钱粮,地方清点过,臣敢说没有一分一毫被克扣贪污,全是取之于公用之于公。然而臣为什么要冒险行事呢?”
陆洗绕着两边的殿柱走了一圈,目光扫过百官,向上陈情:“因为前两年臣就提出要训练新军加强北防,那时一团和气谁都可以,但到具体实施之时却百般受阻,臣把布防图放在堂上,请贺尚书来了不下三趟,兵部就是不让臣过这道令,臣可以等,但北方草原上鞑靼的十万铁骑不会等,鬼力赤年富力强,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这一仗我们是躲不掉的。”
朱昱修道:“右相所言似乎也有道理。”
林佩缓缓放下手。
陆洗喘口气,道:“陛下,翰林编修近日写了篇文章,臣请读给列位一听。”
宋轶取出文章,展开朗读。
【北防失利,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朝廷之内也。兵制不改,内患不除,外难何解?】
【永熙十七年土木堡之役,左军专断,贻误军机,致右军孤立无援,错失良机,被迫撤退;永熙二十年大同之役,中军半道截粮,致后军军饷匮乏,将士饥疲,鞑靼长驱直入,纵火抢劫十余城;永熙二十三年逍山之役,朝中有变,各府势力相争,又使后军无功而返。】
【纵观三役之败,皆因分兵掣肘,故欲靖边陲,必先和将帅,一制令,然后可以言战,否则,虽有名将劲旅,亦难挽败局也。】
“这几句话道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宋轶振臂一呼,“如果现在的这套兵制打不赢鞑靼,为什么不可以改,哪怕只是试一试有没有更好办法呢?”
林佩听这一段时的眼神有些飘忽。
陆洗拉他道:“知言,年号早已不是永熙了,现在是兴和二年。”
林佩回过神,淡漠地笑了笑:“这一仗谁去打,你吗?”
陆洗道:“谁能打赢就谁去。”
林佩道:“本朝打赢过鞑靼的不就只有你一人吗?但扪心自问,你那次是不是靠运气?”
——“林相,本朝打赢过鞑靼的人,不只有陆相。”
二人侧目。
武官队列中站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陛下。”闻远顶着身边之人怨恨的目光站出队列,面无惧色,话音深沉有力,“臣见陆相为国事劳力劳心,实在感佩,故臣愿举荐一人,可为宣府大营主将。”
朱昱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