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轻声引述牛顿的原话,啪地一声拔开了钢笔笔帽——就仿佛将佩剑抽出了剑鞘。
当张教授兴奋莫名,查阅资料奋笔疾书时。始作俑者的穆某人正在忙着筹备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大工程——为了在大汉推广新技术,他需要借用场地展示流程、培训人员,于是天子大笔一挥,干脆将上林苑边缘的空地直接划给了他,还嘱咐宦官要“尽力协助”。
由于对新技术不甚了了,具体如何“尽力协助”,皇帝并无过多交代;但口谕传达之后,上林苑的宦官却莫名生出了某种惶恐——与迄今一头雾水的外朝大臣不同,侍奉皇帝的宦官亲眼见证过某穆姓方士旱地拔葱、三日飞升的传奇经历;但也正因为经历过于传奇,所以在此人身份寒微的时候,有眼不识泰山的宦官们其实是怠慢过他的!
——唉,话又说回来,谁想到一个公然指称皇帝“肾虚”的癫人,居然也能蒙获圣上的宠幸呢?
事已至此,现在再后悔也晚了。宦官们可能不懂莫欺少年穷的精妙奥义,但肯定知道公开打脸是一切爽文的必备要素。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心的宦官果断跳船,决定省略一切中间过程,迅速从“姓穆的文盲蠢货即将玷污大内”跳跃到“光辉伟大的穆大夫将于今日抵达他忠实的上林苑”;直接前倨而后恭,给方士来一个小小的大汉震撼。
不就是跪舔宠臣嘛,不寒碜。
因为此类微妙而复杂的心态,宦官们的执行效力难免有些过猛。为了示范造纸术,穆祺曾让他们搜寻一些破烂木材和树叶备用;但奉命的宦者大献殷勤,直接把上林苑库存的木头拉了大半过来。而那个效果嘛……
总之,前来视察的穆祺用手比了比胸径顶到自己下巴的木干,直接无语住了。
“……这是什么?”
“回贵人的话,这是宫里先前修清凉台时剩下的木头。”
负责招待的黄门点头哈腰,笑容满面:“都是些零碎的边角料,借用一些也没有什么……”
边角料?
跟在身后的刘先生扫过了那些笔直、挺拔、几人合抱的树干,嘴角开始抽动了。
穆祺同情地望了望侍奉在侧的几位宦官。他纯粹出于好心,决定帮这些人转移一下话题。
“这样的木料很不容易找吧?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
黄门赶紧回话:
“都是从关中和蜀地的深山老林里运来的,怕不是也得有三百年往上的树龄了。”
穆祺:……
好吧,现在轮到穆祺抽抽了。三百年往上的树龄,不可再生的珍稀自然资源,盗砍盗伐的定罪标准是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这样珍贵之至的材料,居然被人挥霍在造纸上……
“我觉得。”
他在刘先生耳边小声耳语:“陛下确实是该管管手下人了。”
刘彻朝他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