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孔鹤臣孔大人,和丁尚书您。。。。。。果然是深谙官场三昧,精通‘走过场’之精髓啊!早早便为苏某想好了‘交代’之法,真是。。。。。。用心良苦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甚至可以说是刻薄,完全没有给丁士桢留丝毫情面。他倒要看看,对方被如此撕破脸皮后,又将如何接招。那所谓的“祸事”和“救命”,是否还能自圆其说。
面对苏凌毫不留情的讽刺,丁士桢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苦涩和无奈的笑容。他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苏凌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苏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心思缜密!仅仅看了片刻,便能一针见血,道破这份名单最大的虚妄之处!佩服。。。。。。丁某实在是佩服!”
夸赞过后,他的表情迅速被巨大的无奈和恐惧所取代,声音也变得低沉而绝望。
“可是。。。。。。苏大人您可知?偏偏就是这份在您看来无关大局、纯属走过场的名单。。。。。。对于丁某而言,却无异于是一把已经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剑啊!”
丁士桢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的脖颈,眼中满是惊惧。
“若此剑落下。。。。。。丁某丢官罢职、锒铛入狱,都已是侥天之幸!弄不好。。。。。。弄不好连丁某这项上人头,连同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都得一并搭进去!这。。。。。。这便是丁某方才失态,恳求大人相救的缘由啊!”
苏凌闻言,眉头紧紧锁起,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份明显是应付差事、撇清关系的“替罪羊名单”,如何能反过来威胁到拟定名单的户部尚书本人?
“丁尚书此言,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
苏凌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
“这份名单上尽是小鱼小虾,即便查实了某些问题,最多也就是责罚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吏,如何能牵连到您这位户部天官?甚至。。。。。。危及性命?晚辈愚钝,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丁士桢见苏凌不信,脸上的苦涩更浓,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苏大人您。。。。。。您只是看出了这名单第一层的玄妙,看出了它‘无关大局’。。。。。。但您却未曾注意到,这名单之中,最致命、最要紧的那一点啊!”
“哦?”
苏凌目光一凝,再次将视线投向桌上那份名单,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又审视了数遍。
名单上的名字依旧陌生,官职依旧低微,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更深的“致命”之处。
“还请丁尚书明示,晚辈眼拙,确实未能看出。”
丁士桢见状,知道若不点破,苏凌绝不会相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苏大人请看此人——户部,度支司,主事,刘文舟。”
丁士桢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此人掌管度支司部分账目核对,官职虽只是从六品,但经手账目却颇为繁杂。”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另一个名字。
“还有这个——户部,仓部司,员外郎,赵德明。正六品,负责部分粮仓出入记录核查。”
“再看这个——户部,金部司,主事,孙立。从六品,协助管理库银流转账册。”
“还有他——户部,民部司,令史,周安。未入流小吏,负责誊抄、整理部分地方户籍田亩变更文书。”
丁士桢的手指快速地在名单上点过,每点出一个名字,便简要说明其所在的户部具体司衙和负责的大致事务。
苏凌凝神细听,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丁士桢所指出的这几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户部的官员!而且其所负责的事务,虽然职位不高,却或多或少都能接触到户部核心的钱粮、账目、户籍等基础信息和凭证!
丁士桢的手没有停下,他的手指最终在整份名单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凄然苦笑,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