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份要求车裂郑国的奏疏,目光扫过嬴肃等人丑陋的签名,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弧度。
“呵…倒真会挑时候。瓠口工程正值关键,民夫疲惫,怨声渐起…他们便嗅着血腥味扑上来了。”
嬴政轻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即逝。
他将奏疏递给侍立一旁的刘高,淡淡吩咐:“拟诏。”
刘高趋前,躬身听命。
“郑国及其徒申徒寿,督造瓠口大渠,然工程迁延日久,耗费甚巨,民夫多怨。今有司奏其或有异心,行疲秦之实。
为明国法,以安民心,着即:
解除郑国、申徒寿瓠口督造之职,押解送至咸阳,下廷尉诏狱。
命廷尉府李斯、陆凡二人严加勘问,详查其罪状,及有无同党。待罪状确凿,依律严惩,以儆效尤。
瓠口工程,暂由少府工丞接管,不得延误。”
嬴政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政务。
刘高迅速记录,心中了然。
这诏书措辞严厉,看似采纳了嬴肃等人的意见,实则暗藏玄机。
“下廷尉诏狱”而非直接交付宗室或地方处置;“严加勘问,详查罪状”更留下了巨大的回旋空间。
尤其是指定由“廷尉府”负责,负责审讯的李斯、陆凡,可都是嬴政的心腹重臣。
由他二人去“勘问”郑国,结果可想而知。
嬴政此举,名为“押解问罪”,实则是将郑国师徒从沸腾的民怨和宗室疯狂的攻击中暂时保护起来。
他清楚关中大渠对大秦未来的战略意义,郑国师徒的技术不可或缺。
将他们关进廷尉诏狱,再由李斯、陆凡“审问”,等于将他们置于绝对安全的保护之下。
待眼前这场由宗室蠹虫掀起的风暴平息,再以“查无实证”或“戴罪立功”的名义,将他们送回瓠口继续主持工程。
这是一招完美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诏令很快颁下,由章愍亲自带人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