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辞的回答是似而非。
秦深不应,一只手摁着他的后颈,呼吸沉重,心事难决。
叶阳辞外袍的对襟盘扣挣脱了两三颗,贴里的交叉领口也散乱了,秦深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衣领看进去。黄昏的光线暗淡,屋里灯未燃,他只隐约看见一截肌肤,光润如脂玉,弯曲出堪合掌心的弧度。
若能揉一把。秦深鬼使神差地想,会揉出温热的雪与荡漾的春波吗?会在指间嗅到南风捎来的京城的清冽梅香吗?
他缓缓俯身挨近,听见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你说以命为质,可命却无法像诗卷一样典押。那你还有什么……能典给我?”
他不自称本王的时候,叶阳辞也不再自称下官。叶阳辞抬脸,喘了口气,说:“我典一个同等分量的秘密给你,如何?这样我们就握着彼此的把柄了。”
秦深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皇上有十一子,早年战场上折损了两个,后来又有五个成年后陆续薨了,如今只剩下八、九、十和十一皇子,大的年未弱冠,小的不过总角。皇上心疼他们,不封王也不送去藩地,就放在宫中养着。”
“这不是秘密。”
“嘘,听我继续说。去年我还在京城翰林院当编修,前往八皇子殿里送史书抄本时,八皇子突然发起了疯,我为自保,险些失手杀了他。”
“八皇子为何突然发疯?”
秦深问。
叶阳辞没有回答,语气幽幽地继续说:“他疯劲过后,倒是没有拿我问罪,也似乎忘了自己说过的疯话。但我知道,这紫禁城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我就想法子诈了皇上一把,搏一个外放的机会……然后我就来到了夏津。”
秦深追问:“八皇子为何突然发疯?他说了什么疯话?你又是如何诓诈皇上的?”
叶阳辞反问:“前任鲁王秦浔病逝时,为何要妻妾殉死?是谁下的命令?难道没人发现有女眷怀着身孕?”
秦深不答。
叶阳辞说:“方才说了‘同等分量的秘密’。我只是管中窥豹,王爷也别指望着能尽收眼底啊。”
秦深思忖片刻,松手起身。
叶阳辞撑地坐起,整理衣领,把胸口盘扣一个个系上:“天快黑了,下官赶不及回夏津,今晚打算先在驿站住下,王爷也好做准备。对了,全额银锭太重,下官的马车拉不动;宝钞兑换比率总是在浮动,也不方便。劳烦王爷明早先点检五千两碎银给下官,剩下的一万五千两,待下官回到夏津,再派一队巡检司兵马前来护送。”
秦深看着他系盘扣的手指,指尖透白,想是方才在冰凉地砖上贴久了。
“——王爷在想什么?”
叶阳辞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没什么。”
“那么下官方才所请,王爷可应允?”
“巡检司不行,一群派佥服役的弓兵,有什么战力可言。本王不放心自己的钱,待盘点完让王府侍卫去护送。”
这真是意外之喜。叶阳辞轻笑一声:“遵命。但王爷说错了一句,这是下官的钱。”
秦深道:“三年后不还了?正好。”
叶阳辞立刻改口:“是王爷的钱!王爷是伯乐慧眼,做了下官的投资人。”
秦深满意颔首,下逐客令:“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逃过一劫的叶阳辞提着青绸油伞,原路返回,走到王府大门口,见马车仍在阶下等候。暮色沉沉,街头灯笼一盏盏挂起,照着车辕上的方越不耐烦又担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