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乃至传统文化里是极为严肃且沉重的动作,不少人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重的人压根难以接受,但正因如此,这远远比任何轻飘飘的言语都要来的直接和诚恳。
男人也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赶紧就要把他扶起来,结果发现裴君泽的力气还挺大的,一时还扶不起来,只能看向一旁的司谦,让他过来帮忙。
自从进房间后,司谦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尊重裴君泽的所有决定,也知道这时的裴君泽不需要他去干涉。
但他还是忍不住为想为裴君泽说话,哪怕他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哪怕他知道舅舅也是受害者,但他本来就是偏心君泽的:
“君泽一直都很自责,他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可是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出生啊…你这是在迁怒他…”
司谦后面的话还没说话,裴君泽扫了他一眼后,他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其实他有怪过舅舅的,怪舅舅当初如此狠心…毕竟在裴君泽心里,父亲那边的亲人他不愿接触,自己就只剩下妈妈这边的…
有时走在街上看到拎着大包小包走亲戚的行人都会恍惚很久很久,他心里当然是怪过他的,尤其是上辈子…那会子见他发达了来攀附的人那么多,其中就是没有舅舅一家…
他那会儿是失落呢还是高兴呢?
分不清了。
*
那会儿的裴君泽自己起来了,那一下也是情绪上头,起来后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一种错误,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愿意的…”
脑海中始终都是照片上那个幸福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四口多幸福,而现在其中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一个病了,剩下一个看着也疲惫不堪,假如没有他的话…
裴君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还没干透的泪痕:
“我现在也不想说那些了,我只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每周或者每个月过来看一下……吗?”
裴君泽其实是想叫外婆的,他们那边都叫外婆,这边似乎是叫姥姥?但不管叫什么,他都无法笃定对方一定就接受他这样称呼,最后还是含含糊糊地带过去了。
面前的舅舅沉默了一会儿:“反正你也知道地方了,看你吧。”
*
那天的会面的结局还算友好,不知是因为看到自己母亲因裴君泽的出现而精神好了些,还是因为司谦说的那句话。
总之在回去的路上,舅舅破天荒主动和裴君泽聊了几句闲话,主动问他今年多大了,问了他的生活。
裴君泽也一一回答。
知道他年纪时恍惚了一下没说话,但在知道他在鹤大读书后,罕见地夸了一句:“还不错,挺聪明的。”
裴君泽腼腆地笑笑:
“没什么…”
那天舅舅也算第一次收下了裴君泽送过去的礼品,本来还答应了一起吃晚饭的,后来中途因为学校里的事走了。
不过在离开前,舅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主动开口邀请裴君泽,说下周末有空来家里吃饭,说他妻子女儿那会儿都在家,今天是因为有事…所以没在。
裴君泽笑着答好。
*
后来他们的确出来吃饭了。一共吃了好几次,有在外面吃的,也有在家里吃的。
记得有一次闲聊中,舅舅知道裴君泽那个亲爹死得早,知道他几乎是从小一个人长大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那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还能怎么过,差不多就是一个人呗。裴君泽轻描淡写地说了些孤儿院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