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醒目的,是礼官丁宫的声音。他在主持着今日的场面,宣读一封策文。
也是自他登基以来,第一封不需要由他签署通过,就能宣读在众人面前的策文!
天子德不配位,愿退居弘农王位,让出帝位。
——这样的一封策文!
崇德殿上,朝臣垂手而立,冷酷得让刘辩心惊。
当袁隗和董卓对视了一眼,走上前来的时候,他终于从那幽魂一般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试图想要后退避让,但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已经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根本没给他退避的机会,就将他“扶”下了御座。
两名侍从即刻走上前来,给袁隗搭了
一把手,解下了刘辩腰间的印绶。
另一名宫人则从一旁捧来了玉玺。
玉玺、印绶,还有“禅让”
的诏书,都被送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
刘辩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陈留王刘协……
他当日向唐姬哭诉的时候还曾经说过,要是这世上没有陈留王就好了,
可当那些帝王的象征全部被移交到刘协手中的时候,刘辩又可以看到,刘协的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喜色。
他向来早慧,一定知道什么是皇帝的意义,但在此刻,刘协这位接任皇帝的人也只是这盘供人观赏的棋局上的棋子,根本没比刘辩尊贵、自由到哪里去。
所以刘协也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这场废立天子的好戏,没有任何一个皇帝笑得出来。
刘辩没觉得如释重负,刘协也没觉得青云直上。
“陛下,请即天子位!”
董卓负剑着履,大袖款摆地走上前来,向刘协发出了邀请。
年幼的新君刘协牙关轻轻一颤,在近乎威逼的视线当中挪动了脚步,仿佛走慢了一步,就会被一把利剑贯穿胸膛。
他很快坐在了尚有余温的御座之上,听到朝臣向他行礼。
但这礼数好像还没有行完,他就看到董卓挥了挥手,向礼官丁宫示意。
那宣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带何太后上殿——”
刘辩还来不及为自己失去皇帝的位置而感怀,就已骤然脸色煞白,“母后!”
他话音未落,自殿外已有一位妇人被推搡了进来。
皂色的直裾因这一推,几乎将她绊倒在当场,却又见她费力地站直了身子,抬起了下巴,站定在了殿中。
那是一位雍容贵气的女子。虽是面色苍白,发上的明珠簪珥、翠羽凰爵早已消失无踪,似是被人强行卸去了钗环,仍有一种迫人的威仪。
她环顾了一圈殿内,没去看刘辩如何,只望向了御座之上的刘协,顿时对眼前的情况了然,随即放肆地笑出了声:“怎么?是我这个屠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还是诸位已不将汉室规矩放在眼里?为何这更换天子之事,竟不需要和我这位太后商榷,直到一切结束,才将我请来此地!”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好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