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只见过‘矿鼠’一次,对方戴着口罩帽子,声音做过处理。但孙强留了个心眼,偷偷拍了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王队将一张打印出来的、像素很低的照片放在桌上,“技术处理过了,轮廓……很像一个人!”
向南拿起照片。虽然模糊,但那微胖的身形,那略显臃肿的后颈轮廓……他瞳孔骤然收缩!钱涛!那个已经被控制的、陈启明留下的暗桩、张德彪时代的旧人、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钱涛!
“钱涛人呢?”向南的声音陡然拔高。
“在……在县局看守所!半小时前……突发心梗!送县医院抢救了!”王队的声音带着懊恼和难以置信,“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医生说是真的心梗!情况很危险!”
“心梗?”向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么巧?立刻控制医院!封锁钱涛病房!主治医生、当班护士全部隔离审查!把他给我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我要活的!我要他亲口说出他背后的人!”
命令如雷霆般下达!但向南知道,对方的手段狠辣老练,“矿鼠”钱涛这条线,恐怕已经成了断尾。真正的幕后黑手,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再次缩回了巢穴。
“还有更关键的!”王队的声音更加沉重,将一份物证鉴定报告推到向南面前,“技术部门对孙强使用的电子雷管残骸和起爆指令信号源进行了反向追踪和深度破解!指令的协议和跳转路径……与三个月前,鹰嘴崖声波装置的控制信号源……高度同源!来自同一个通讯网络!操控者代号……‘鼹鼠’!”
轰!
向南猛地站起身!鹰嘴崖!矿难!两次针对青峰山矿、针对他向南的致命杀局!竟然是同一股势力、同一个代号“鼹鼠”的黑手在操控!这绝不是张德彪、陈启明这些倒台势力残余的报复!这是一条隐藏更深、手段更专业、目标更明确的毒蛇!它要的不仅是破坏,更是彻底摧毁青峰山矿这个象征,以及他向南这个标杆!
“鼹鼠……”向南咀嚼着这个代号,眼中寒光四射。这个代号,如同幽灵,从鹰嘴崖的血腥,一直延伸到矿难的黑暗。它在哪里?它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向南拿出,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依旧简短冰冷:
“‘鼹鼠’非一人。巢在省城。目标:矿难问责,借刀杀人。影子已暴露,暂退。路长,珍重。”
影子暴露?暂退?
向南的心猛地一沉!周雅!她为了传递关键情报,身份暴露了?她安全吗?
“鼹鼠”在省城?目标是通过矿难问责这把刀,砍向他向南?
短信的最后两个字——“珍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诀别之意。
向南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他走到指挥中心的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救援的善后工作还在紧张进行,幸存矿工被抬上救护车,家属们相拥而泣。远处,青峰山巨大的矿坑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矿难的烟尘尚未散尽,但一缕金色的夕阳,正顽强地穿透云层,照射在刚刚被救出的王铁柱的担架上,也照射在那些劫后余生、相互搀扶的矿工兄弟身上。冰冷的岩层之下,埋葬着阴谋与牺牲;矿灯照耀之处,挺立着不屈的生命和未熄的希望。
向南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硝烟、消毒水、泥土和一丝新叶的清新。他关掉手机屏幕,将那份沉甸甸的警告压回心底。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的神情。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响起,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决断:
“第一,全力救治所有伤员,妥善安置遇难者家属,做好抚恤和心理疏导!县委县政府成立专门善后工作组,我亲自担任组长!”
“第二,矿难事故调查组升格!由省应急厅、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合牵头!彻查事故原因!追查所有责任人!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第三,青峰山钼钨矿,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即日起……恢复生产!二期项目,按原计划推进!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青峰发展的步伐!”
命令下达,掷地有声。他走到巨大的矿区地图前,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青峰山连绵的轮廓,最终落在那个刚刚经历塌方、正在被清理的B区矿坑上。
矿灯已经重新点亮。黑暗终将被驱散。而“鼹鼠”的巢穴,无论藏在省城多深的阴影里,他都将亲手把它挖出来。这场始于矿井深处的较量,远未结束。他向南,将带着青峰山的意志,迎着所有明枪暗箭,继续前行。路长,且艰。但灯在,路便在。
矿难的硝烟尚未散尽,裹挟着血腥与尘土的寒意便已笼罩青峰县。县委小会议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省联合调查组的先遣小组已经抵达,三名穿着藏青色制服、表情冷峻的官员端坐长桌一侧,如同三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他们面前摊开的,是矿难初步调查报告的摘要,每一行冰冷的文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直指向南。
“……综上所述,青峰山钼钨矿B区‘12·17’特大冒顶事故,直接原因系关键矿柱应力支撑失效,引发连锁塌方。深层原因涉及安全生产责任制落实严重缺位,隐患排查流于形式,风险管控存在重大疏漏!尤其作为县委主要领导、矿场建设总指挥的向南同志,对矿场安全极端重要性认识不足,存在重发展、轻安全的严重倾向!对此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调查组组长,省安监局一位姓赵的副局长,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每一个字都敲在与会青峰干部紧绷的神经上。他刻意停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铁青的矿场指挥部总指挥李工、县安监局局长等人,最后定格在主位的向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问责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