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施主……贫僧的意思是,放下仇恨,手无屠刀,心便清净……”追之不及的一步禅空仅能无奈驻足嗟叹。
“唉,为何不听贫僧讲完,如果因为贫僧的话,而改变做法,也只是多一道枷锁扣在心头。”甚至还有无数人命沦亡……
清皎云影自衣袂掀起的寒风中飘落,恍惚间有另一个男声响起:“不会,白练飞踪不会改变想法。”
这是目睹锦烟霞消失眼前的皇甫霜刃。
不同于执意传法的僧者誓愿度魔向佛,有心诱导的术者需要做的,只是令魔觉悟自性。
恨,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恨能让白练飞踪不分族类、对挑起她痛苦记忆的人魔照杀不误,也同样能使之突破自我设限,为者其与挚爱的过往而复仇。
绵化剑丝一式穿喉,残雪倾覆杀机,人,已然绝命。
“都说恨字曾写为爱。”皇甫霜刃语调慢慢,“对此,不知你怎么看呢?”幻境更深处,有一人立足术者身侧,观其形貌赫然是——
“菩提尊。”
不言不语,只是心内默默将女子所造杀孽归咎己身的一步禅空竖掌发忏暗诵经文超度亡魂。
少顷,作菩萨低眉状的他轻声道:“阿弥陀佛!”
同样的佛号声回荡在古岳灵堂,如同现下燃起的清香,随着丝缕轻烟徘徊在绝代宗师牌位之前,一尽凭吊本分,最终散入天际。
灵位下作祭的除却生人以外还有两颗头颅。赵参还是死了,一如荡神灭那般死于修儒剑下。
操梦术衍生的妙处就在于此,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颠倒交错中,哪怕施者也有沉沦之可能。
不过即使知道了诡谲奇术之风险,清明己心的人也不会妄生惧怕,一如皇甫霜刃,又若一步禅空。
毕竟菩提三悟当中的来处惹何埃,能可强行重塑人性,岂非也是针对颠倒梦想。
是故同样清醒的二人达成了一个赌约,一个并不对等的赌约。
将锦烟霞通身佛缘看在眼内的僧者坚信白练飞踪最终必能领悟佛法,遍洒大爱回向众生。
而着眼当下的术者只需要在锦烟霞身上证明他所坚持的人性——情有亲疏,爱有等差。
不同于一步禅空放眼长远,皇甫霜刃需要考虑的只是速效的胜利,所以他轻而易举地赢下了这场赌约,取得了赵参的性命。
因为白练飞踪对青奚宣的爱显然要远胜于佛理对魔性的桎梏。
但修佛养性的菩提尊自不会为短暂的失败所挫,因此输了赌约的他仍旧十分坦然地提出与修儒一行一齐悼念李沉渊大师。
缅怀礼毕,灵堂内骤来山风吹动,有人用掌心接住林中的一片被风卷来的枯叶。
就是那种因时节有至,经冷风一吹便从枝头坠下,漫天飘零最终与尘土混在一处,再为扫帚归置成一堆的普通树叶。
乖巧承担起洒扫工作的修儒一面挥动扫帚,一面抱怨道:
“唉,都这么多年了,东边的窗户一直都没修理好,每次山顶起大风,这些树叶就都会飞进来,扫都扫不完,真的有够麻烦。”
“既然如此麻烦,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修理好呢?”一步禅空问。
“听说是太师祖不让别人修理,他说……”想起原因,少年有些迷糊地答道,“那是他心中的一个洞。”
渐转沉重的话题使在场众人再陷沉默,其中并没有人失礼地提起代为修缮破窗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