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清俊,眉骨分明,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亮得惊人,即便是在这阴沉的晨光里,也仿佛蕴着两点不熄的寒星。鼻梁挺直,唇线微抿,下颌的线条透着一股不容轻侮的刚毅。
他站在那里,面对门外汹涌的人潮与堂堂大鸿胪的威压,没有丝毫局促畏缩,腰背挺得笔直,抱拳行礼的姿态不卑不亢,既有官场应有的礼数周全,又自有一股铮铮风骨蕴藏其中,如同竹虽遇风而弯,其节却愈显。
孔鹤臣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甚至带着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惋惜。
林不浪!
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过。从苏凌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亲卫,短短时日,竟已官拜骑都尉,更得天子与萧元彻共同钦点为京畿道黜置副使,成为苏凌在龙台行辕的左膀右臂!
如此年轻,如此气度,如此才干。。。。。。为何偏偏是萧元彻的人?为何自己门下,就寻不到这般璞玉?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孔鹤臣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深知眼前这年轻人虽官阶低于自己,但分量却极重。得罪他,便是直接打苏凌的脸,今日这精心筹划的“负荆请罪”之局,恐怕就要横生枝节,难以达到探听虚实的目的了。
“林副使!”
孔鹤臣脸上的沉痛瞬间化为一种近乎热切的郑重,他上前一步,竟也微微拱手还礼,声音朗朗,带着十足的诚意。
“何须如此多礼!孔某教子无方,今日是携孽子前来请罪,心中惶愧万分,岂敢当林副使远迎!折煞孔某了!”
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得无可挑剔。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林不浪身旁那位沉默如山、身形魁梧异常的大汉身上。
此人比林不浪还要高出小半头,肩宽背厚,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堵坚实的墙壁,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沉静,却隐隐透着一股慑人的力量感。
一身寻常护院的劲装,也掩不住那股久经沙场的剽悍气息。
“这位是。。。。。。?”孔鹤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和客气。
“哦,这位是周幺。”
林不浪侧身引见,语气自然。
“乃苏黜置使身边亲信护卫,如今在行辕中,总领护卫诸事,亦为行辕总护院。”
“原来是周壮士!”
孔鹤臣脸上立刻堆起亲切的笑容,对着周幺也郑重拱了拱手。“幸会幸会!苏大人身边果然卧虎藏龙,有林副使与周壮士这般栋梁之才辅佐,实乃朝廷之幸!”
周幺只是微微颔首,抱拳还了一礼,声音低沉道:“见过孔大人。”
他便再无多余言语,目光沉静地扫过孔鹤臣和他身前跪着的孔溪俨,随即又落回林不浪身侧,仿佛一座沉默的铁塔,忠实地拱卫着主心骨。
孔鹤臣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已给周幺定了性:一介武夫,孔武有力,或许忠心,但不足为虑,不过是苏凌身边一把锋利的刀罢了,主事的还是眼前这位林副使。
寒暄已毕,气氛却依旧凝重。
林不浪的目光越过孔鹤臣,落在他身前青石板上那个背负荆棘、深埋着头的身影,眉头微蹙,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凝重,重新转向孔鹤臣。
“孔大人,您方才所言‘负荆请罪’,下官实在惶恐不解。这。。。。。。究竟从何说起?孔公子何罪之有?又缘何要惊动苏黜置使大人?”
孔鹤臣闻言,脸上那沉痛与愧疚之色立刻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来。
他重重叹息一声,仿佛承载着万钧重担,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自责道:“林副使有所不知啊!都怪老夫教子无方,纵得这孽子无法无天!”
他顿了顿又道:前日。。。。。。就在那聚贤楼中!”他猛地一指跪伏在地的孔溪俨,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这孽障!不知天高地厚,竟因些微口角,言语无状,冲撞了一位。。。。。。一位用饭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