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的岵里青在“獬豸堂”这三个字面前谨慎了许多,却还是没忍住嘀咕,“就算是獬豸堂弟子,总也有亲疏远近、七情六欲吧?难不成个个都成圣人神仙了?”
真是堵也堵不住嘴的棒槌。
英婸简直头痛,赶紧催促众人往山谷中走,“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就速战速决,省得叫牧山人得意。”
她毕竟是上一届阆风使,岵里青中实力最强的人,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听,前前后后抬脚,循着牧山岵里青们前行的方向往山谷中走。
那位忍不住反驳的岵里青自知莽撞,闭上嘴,打算跟上同伴们的脚步,转身时,却听见身后随寂寥山风而来的言语。
“没有七情六欲,就是神仙圣人了吗?”
他回身,素白道袍的女修眼睑微垂,晨光熹微,她在无定微光里日月加身,仿佛转眼就要化在风里,飞上九天之上的云霄去。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一身缥缈意,敢言不神仙?
“我、我不知道。”
这性情冒失激烈的上清宗弟子下意识说,语气渐弱,透着一点茫然失措,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至人无己……也许就是神仙吧?”
他说到这里,又回过神来,好气又好笑,“我只是个金丹,我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他只是个金丹修士,既非至人无己,也做不到神人无功,舍不下七情,割不断六欲,他能知道什么呢?
可舍下七情、放下六欲的人,又知道什么呢?
曲砚浓抬起眼睑。
“檀潋”的脸算不上顶美,也不是那种气焰迫人的长相,有种曲砚浓永远无法拥有的温婉柔和,这张脸长在任何一个人脸上,都会被人夸一句“温良恭俭”。
可她抬眸,这张脸便淡了温婉,去了柔和,光焰惊人,叫人不敢抬头见炎阳。
她已走过这条路,迈不过凡胎尘心。
“你说得没错。”
她微微一笑,“咱们都不是神仙,哪能没有私心呢?”
岵里青惊异于她的突然改口,又有点欢喜,“我就说嘛,咱们鸾谷弟子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曲砚浓漫然一笑。
抱歉,那还真没有的。
她有一点私心,不在鸾谷,也不在牧山,跳出五域外,不在四溟中。
只在遥远天河下。
“别的也不重要,”她漫不经心,仿佛随口一说,“当初豁出命带牧山回上清宗的人,若是见到现在牧山弟子一心脱离鸾谷掌控的模样,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会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