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儿子,你一定要抓紧,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撒手!”
“爹,我、我怕……”
“不要怕,我、我一直会在这。”
“水,好多水……爹,你快跑……”
“别怕,爹会……”
咕噜……咕噜……
“爹,爹你去哪了……爹……”
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如从地狱之中挣脱束缚的恶魔,咆哮着冲向人间。转瞬间便化出无数的麟爪,挟带横扫千军的暴戾,扑向黄河南岸一望无际的原野。
最先遭殃的是已经挂穗的麦苗,原本傲立雨中的青芒,顷刻之间便被泥浪按进浑浊的深渊。田边结庐而居的老农,没来得及喊出一声痛惜,便随着他即将的收获,同时被卷入旋涡,而后消失不见。
茅草屋、破木门窗、纺车残骸,被迫随波逐流。
一间间的农舍,缓缓倒塌,无奈地化泥作土。无论舍中是否有人,尽皆消逝于这席天卷地的洪水之中,连惨叫声都无人可闻。
偶有一两人,攀上高枝,却也难以支撑一浪高过一浪的恐惧。
大地已经消失,只剩了下水,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雨势渐弱,水势却越发汹涌。
开封城上,已经燃起烽燧示警。凄厉的金锣声响彻全城,有人惶然,有人闭门而躲,但更多的百姓与士卒,则在甘麻剌亲卫的组织之下,扛着一袋袋沙土,拥向城门。
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处,依然有水箭迸射而出,汇成肆无忌惮的黄水,涌向全城各处。
城墙瑟瑟而抖,如同一只孤独的巨龟,埋于洪水之间,不敢或动。
绕过开封城的洪水,虽然还未抵达涡水,河水却已经开始暴涨。
还好有岳载等人的提醒,四十多艘船接上这三千人之后,便张开所有的船帆,往下游全速狂奔。
而留在岸上的战马,以及马上所有的兵器装备,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天灾之下,尽皆蝼蚁!
接上另一支后续的三千兵士之后,船队继续顺涡水往南,直到濠州,众将士才稍微地安下心来。
面对脸色不善的统帅贺胜,岳载心下难免忐忑。
大概全军上下,没有谁像他这么会败家的!
濠州城前,一战便损失了二十余尊火炮,但是好歹歼灭了怯薛兵的大半主力,也不算太亏。可是这一次,为了逃命,不仅所有物资兵器,丢之一空,连六千余匹战马也损失殆尽。却一个怯薛兵的影子都没见到,唯一见到的一个官兵还是特地跑过来跟自己报信,由此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就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