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在温泉边的青石上磨匕首时,听到了灌木被拨开的轻响。他抬头便看见周怡立在晨光里,青色裙摆沾着雪泥,药篓里露出半截铜色药杵,显然是赶了连夜的路。
“王老先生说你们的药粉该换了。”她把药篓往石上一放,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里面除了药罐,还裹着用油纸包好的酱肉,“他让我带些‘温髓散’来,说温泉气燥,长期浸泡容易伤骨。”
胡媚儿正蹲在泉边洗灵草,闻言回头笑起来:“周姐姐来得正好!我们刚煮了八珍鸡蛋,快趁热吃。”她赤着脚踩在鹅卵石上,红衣沾了水,贴在小腿上像抹胭脂。
周怡解斗篷时,张铁柱瞥见她手腕上的红痕——是被药篓绳子勒的。他刚要开口,就见周怡已拿起鸡蛋,指尖剥壳的动作利落又轻柔,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你们在这儿修炼得怎么样?”她咬了口鸡蛋,目光扫过水面上尚未散尽的灵气,“水纹镜在医馆亮了三天,王老先生说你们的真气快凝实了。”
“精进了些,”张铁柱收起匕首,水花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淌,“就是总差层窗户纸,捅不破。”他的目光落在周怡的青衫上,领口被水汽浸得半透,能看见里面月白的中衣,像层薄雪。
胡媚儿突然拍手:“周姐姐要不要也泡泡?这温泉可舒服了,比药浴管用!”
周怡的动作顿了顿。她来时特意换了身素色襦裙,此刻被胡媚儿推着往泉边去,青衫下摆扫过张铁柱的靴尖,带起阵混合着薄荷与艾草的香气。“我就泡会儿脚。”她找了块离泉眼远的石头坐下,刚把鞋袜褪了,就被胡媚儿笑着推了把,整个人踉跄着跌入温泉,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张铁柱的衣襟。
“胡媚儿!”周怡又气又笑,伸手去捞飘走的药包,指尖却在水面碰到另一双手——张铁柱正弯腰帮她捡药,两人的手在水里撞了下,像有电流窜过,慌忙缩回时,药包又沉了下去。
“我来。”张铁柱扎进水里,水花在他身后绽开,周怡望着他利落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后颈的碎发比上次短了些,露出块淡粉色的疤——是去年替她挡暗器时留下的。
等他把药包递过来,周怡的脸颊已泛了红。她攥着湿透的药包往石边挪,青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肩线。张铁柱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连忙转头去看泉眼,心跳却像被泉底的水泡推着,咚咚地撞着胸口。
胡媚儿不知何时去找八珍鸡了,泉边只剩他们两人。周怡往水里加药粉时,动作慢了许多,药杵搅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这温髓散得用真气催化才有效。”她突然开口,指尖在水面画着圈,“你要不要试试?两个人运功效果更好。”
张铁柱的喉结动了动。他能看见周怡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水汽让她的嘴唇显得格外水润,像沾了晨露的花瓣。“好。”他往她身边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三尺水面,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温泉的硫磺味,竟格外好闻。
周怡的青色真气刚从掌心涌出,就被张铁柱的金色气流卷住。温泉的灵气本就活泼,此刻被两股真气一激,竟在水面凝成朵三色莲花,红的是胡媚儿残留的阴气,金的是张铁柱的阳气,青的是周怡的气,缠缠绕绕,久久不散。
“你的真气比上次沉了。”周怡轻声说,指尖的气流突然颤了下,像被什么惊到,“是泉眼的缘故?”她的目光落在张铁柱的胸口,那里的衣襟还湿着,能看见肌肉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张铁柱没说话,只是将阳气再送过去些。他能感觉到周怡的真气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燥动,像被温泉烫得慌。当他的气触到她的脉门时,周怡突然低呼一声,青衫下的肩膀轻轻抖了抖——他的阳气太烈,烫得她经脉发麻。
“我收点力。”张铁柱慌忙回撤,却被周怡按住手。她的掌心温热,带着药草的涩味,按在他手背上像片暖玉。“别收,”她的声音很轻,“就这样……正好中和我的寒气。”
水汽越来越浓,把两人裹在中间。张铁柱能看见周怡的睫毛上沾着水珠,鼻尖沁出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悬了会儿,最终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周怡总把发烧的他按进药浴,自己守在旁边煎药,也是这样鼻尖冒汗,眼里却亮得很。
“周姐姐!张铁柱!”胡媚儿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她抱着八珍鸡站在石上,“我找到野栗子了,晚上烤着吃好不好?”
周怡像被惊醒般缩回手,青衫下的胸口剧烈起伏。张铁柱也有些慌乱,低头假装整理衣襟,却发现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傍晚烤栗子时,胡媚儿把最大的那只递给周怡,又塞给张铁柱一把,自己捧着小的啃得香甜。周怡剥栗子的动作很慢,指甲缝里沾了点栗仁的金黄,张铁柱看着看着,突然伸手过去,用匕首帮她挑出嵌在指甲里的碎屑。
“谢谢。”周怡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微微发颤。胡媚儿正逗八珍鸡玩,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在山坳里回荡。
夜里起了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帐篷上。胡媚儿说冷,钻进周怡的睡袋里,很快就打起了轻鼾。张铁柱守在篝火边添柴,忽见周怡从帐篷里出来,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是白天被泉水打湿那件,此刻已烤得半干,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媚儿睡熟了。”她往火堆里添了根松木,火星溅在她的青衫上,又很快熄灭,“我睡不着,陪你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