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快!一起上!用铁锹!别用镐了!快挖!”
孙少安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金富金强这两声巨响,已经彻底撕破了夜色的伪装!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在石圪节村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把豁口挖开!把水放下去!
他不再管那两兄弟,抄起自己的铁锹,扑到坝体上,对着金富砸出的那个浅坑旁边,发疯似地铲挖起来!现在重新找坝体稳妥的位置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将错就错了,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其他后生也被这紧张到窒息的气氛感染,纷纷涌上,十几把铁锹疯狂地对着坝体挥动。泥土和石块像下雨一样落下。
没有呼喊,只有粗重的喘息、铁锹铲土的沙沙声和石块滚落的哗啦声,以及孙少安心中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仿佛来自石圪节村的警笛声!
金富和金强见大家都上了,更加兴奋,动作愈发狂野。金强甚至嫌铁锹慢,又想去抢旁边人的镐头。
孙少安一边拼命挖土,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石圪节村的方向。那浓墨般的黑暗,此刻仿佛隐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怪兽,随时可能扑出来,将他们这群“偷水贼”撕成碎片。
而这一切灾难的引信,就是身边这两个只顾发泄蛮力、完全不计后果的莽汉——金俊文家的金富和金强!
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悔恨和寒意,自己怎么就忘了提防这两个祸害?!他们此刻挖的不是水坝,是埋葬他自己、甚至可能连累整个双水村行动的深渊!
金富金强那两下疯狂的镐头砸出的巨响,如同两颗炸雷,不仅撕破了石圪节村外的寂静,更是在孙少安心头炸开了巨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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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拖拉机,田海民一脚油门踩到底,拖拉机如同受惊的野牛,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颠簸着冲回双水村。
当孙少安他们带着一身冷汗和泥土冲进大队部院子时,金俊武三人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公窑里,正抽着田福堂递上的“大前门”。
罐子村那边,他们早已按照金俊武精密计算过的方案,在坝与河岸衔接处,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既能引水又不至于冲垮罐子村坝体的豁口。
金俊武甚至带着一丝冷幽默告诉同伴,他们这是“帮了罐子村一把”,让他们的水坝也能蓄满。
田福堂看到孙少安等人回来,脸上堆满了“迎接勇士”的笑容,热情地分发着香烟。他刻意支走了其他人去支援坝梁加高,只留下金俊武在公窑里。
他试图用拉家常回忆金俊武那位教冬学的父亲,来缓和与这位强人的关系。金俊武配合着闲聊,眼神却沉静如水,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短暂和谐,被金成和田海民气喘吁吁的呼喊彻底打破:
“水头已经下来了!”
田福堂、金俊武、金成、田海民四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沿着公路向前村坝梁狂奔。身后,那蜿蜒爬行的水蟒,东拉河重新奔腾的哗哗声,在他们听来,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金成和田海民年轻气盛,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对着前方黑暗中攒动的人影和摇曳的灯火嘶吼:
“水来了——!水来了——!!”
这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坝梁工地!
“水来了?!”
“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