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洛在一起,梅厄瑞塔总会感觉到心里的震动,像是厚厚的坚冰被一把凿子一点一点凿开,锤子砸在凿子上,凿子嵌在冰缝里,叮叮当当地响,砸在凿子上的力道早已随着震动传遍了整个冰层。
冰层看起来厚,但锤子每砸一下,底下就会产生一些细小的裂痕,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表面看起来还不觉,实则内里已经碎得七零八落,簌簌地往水底掉冰渣子。
但这并不说是,那凿子和锤子是安洛在用,如果真是那样,倒也算公平,梅厄瑞塔完全不会有任何不满意,可那锤子和凿子也是梅厄瑞塔自己在用,或者说,那就是他自己。
安洛却像一尊教堂里的神像,高高的立在原地,看似微笑着,实则伸手一碰,只能摸到冷冰冰的大理石,没有任何暖意。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仿佛在纯白的表面染了些颜色,但等阳光一散,颜色也就消失,白色依旧是白色。
神像无声静立,信徒的祈祷,恳求,诅咒,他都一一接受,然而并不回应,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
如果是神还好说,冒犯他,欺侮他,神明总会变点脸色,信徒能得到些反馈。
哪怕是不好的反馈,总归也能触发一点互动。
可偏偏是神像!
就那么漂亮的,无声的,静默的立在那里。
就算当着面亵渎,肆无忌惮地说些下流话,神像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连怒火都吝啬。
这太不公平了,梅厄瑞塔有时候会突然恼火起来,他表面没变,心里却烧起来。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他看着安洛思索,唇压在手背上,被挤压得变了形状,然后安洛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点果汁,嘴唇湿润了些,更像是被揉烂的花瓣,颜色有深有浅。
梅厄瑞塔很想做些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心里的火在烧,然而要骂安洛吗?或者打安洛?欺侮他一顿?
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没有道理,如果他平白无故地欺负了安洛,那完全一种虐待的行为,他并不想真的打骂安洛,但他仍想对安洛做点什么。
齿根发痒,他想咬安洛一口。
安洛发现梅厄瑞塔下棋的风格突然变了,变得凌厉起来,如果说之前有点像沼泽,让人慢慢的陷进去,现在就像一阵寒冷的北风,把安洛的棋子刮得七零八落的,晃了一个神,他已经输了。
“你输了。”
他听见梅厄瑞塔说。
声音低低的,这一次,梅厄瑞塔没有说“将军”。
他推倒安洛最后一枚棋子时又快又急,棋子倒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嗯,我输了。”
安洛郁闷地看着棋盘,他每次都输的很彻底,这一次也一样。
“再下一轮吗?”
梅厄瑞塔说。
安洛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