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兰心只觉得心里一团水更稠更暗,怔怔着,被侍女们簇拥着出了青绛庭,一路回到主院偏厅里。
走在路上的时候,除了脚下的路,周边好似全部变成混白,耳边的声音时细微时扭沉,身体能跟着动作,但思绪却冻得很紧。
入了偏厅里,站在桌旁,笑声叫她“姊姊”的人,则是迷糊深黑的,她顿住脚步,迟迟迈不过去。
他自然瞧出了她的不对劲,一时,身上气息骤寒生戾,但他面上掩藏得很好,神色几乎不变。
只是他不知道,她现在很轻易便能看破他的伪装。
他疾步向她走来,她适时地抬起手,掩唇轻轻呵欠。
果然,他立时便换了脸色,捧着她脸颊仔细看了,转而沉声问侍女为何她这般困倦,侍女忙答道,她不曾午睡,一直在绣架前坐到现在。
宗懔眉心压低,转回头,俯视着她,目沉如水。
郦兰心看着他薄唇掀动,说出来的自是让她以后不许再这样不爱惜身子眼睛云云,她乖顺又敷衍地点头。
张口便是“好”、“知道了”、“不是故意的”。
她一副因为困倦而恹恹的模样,说话都没多少气力,他也拿她没法子,只能牵着她到了桌前。
坐下之后,郦兰心望着桌上满目肴馐,耳边听着他邀功般的笑语,说他做了她在青萝巷里时最爱吃的几道菜,但他一人做还是不够,膳房还是按规矩奉了旁的菜膳来。
一边说,一边为她布菜,甚至端了碗,亲手喂她尝了汤羹。
郦兰心听着,吃着,假笑着,眼看着,
看着他因为她的顺从而动作言语愈发温柔、目光也愈发兴奋。
她的手渐渐越来越凉,心里的湿雾越来越重。
识海里笼罩了一层迷瘴,一直到夜深,被极沉极重地压陷入软褥之中,混乱的间隙里望向华美耀煌的帐顶时,方得到流泪的时机。
身躯与身躯之间的关系诡异的奇妙,可以同时存在巨大的差异与极致的适融。
甜蜜战栗和恐惧窒息竟能并存。
视线尽头极其的模糊,她的眼前不止有泪雾,还有软散铺开的发丝,而她本来眼睛就不大好,看不太清东西。
明日要出发去行宫,入榻前,他说,只一回。
但却选了最让她恐惧的方式之一。
常年纵横沙场、习武练兵,又年轻奋烈的男人躯体,高大而威迫,挺拔而沉重,褪去遮蔽尽展眼中时,极度的犷悍。
山岳压下时,她的身子分毫动弹不得,深深陷进褥里,延颈吸气都艰难。
太沉,太重,只有膝下小腿,可以随着乱晃。
而被牢牢锢压带来的后果是,她没了任何可以缓和喘息的余地。